等那些青壮年穿好衣裳后,嬷嬷与芙朱才搀着宋森雪下车,她头戴幕篱,莫说是容貌,便是身形也不曾让这些男子们得见分毫。
宋森雪下了马车,未做什么杀鸡儆猴的下马威,只吩咐道:“如今四舅舅将此地给了我,我便是你们的新东家了,原先四舅舅的规矩我也不胡乱动。”
“到底是外行人,不插手你们的差事,唯独一点。”宋森雪的嗓音骤然冷厉起来,“每三月我会划一条新的路子,你们若是有人跑不明白,码头的事,也就不必干了。”
原本还想着这新东家到底是女子好糊弄的管事,听她如此严肃,霎时间也打了个哆嗦,旋即又松懈下来。
一个丫头片子能知道什么漕运道路?怕是连江湖上那些漕帮的门都认不明白,还想着教他们做事?
这管事撇撇嘴角,毕恭毕敬应了声是,宋森雪却没想着就这么放过这群人,她知道,对方不会对一个女子服膺。
但没关系,她今日来,最大的目标,是给楚四爷找个麻烦。
跟她母亲一母同胞,还敢娶苛待过她母亲之人的侄女,她又怎会放过。
“今日我来,是要拿你们的账本看看,也记一记个人的俸禄,到时候差事办的好,如何增添,也有惯例。”
她理由拿的冠冕堂皇,管事却知道不对。
账本哪里是能轻易给别人的东西?况且这么多年,帮着四老爷办事跑漕运,上交给主家的收成,他们都有拿走一部分孝敬四老爷,也顺道给自己捞点油水。
如今这表姑娘若是将账本拿了回去,到时候四老爷跟他们的勾当岂不是一清二楚?
虽说表姑娘是四老爷的亲生外甥女,可他都听说了。
两座码头,正是这位表姑娘抓着四老爷的错处不放,生生啃下来的,再者,四夫人跟表姑娘母亲的关系可不算好。
“姑娘不知道,这么多年,账目都乱的很,有些事情又是老人嘴里头交代,账本给了您,您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查,不如我们先整理明白……”
这话想糊弄那些真正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也就罢了,想要欺骗宋森雪以及跟随宋森雪而来的嬷嬷,简直天方夜谭。
宋森雪还未开口,那嬷嬷便冷笑出声:“账目只怕是见不得人吧?这才怕姑娘查账,姑娘自幼跟着夫人学中馈,莫说是你们小小一个码头的进出盈利账目,便是那最最难看的鱼鳞账,姑娘能轻松理清。”
管事还待开口,宋森雪却懒得在这件事上与对方纠缠,吩咐几个跟着一道出来的家丁:“别管那么多,压着他去找账本,把东西给我带回来,我还要去馥芳斋给母亲买糕点。”
码头管事平日里虽然有点本事,可说到底也只是嘴皮上的功夫,眼下被这些家丁按住,当真是软柿子遇上铁手,被捏得毫无反手之力。
宋森雪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管事还不死心,跟在马车后头远远扯着嗓子:“姑娘这般行事,不怕老太爷怪罪吗!”
他只吃了一肚子的马车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