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刘铄年纪偏大,十分老练,此时也有一些头疼。
渔阳军大破丹阳军于东门,公孙骜率兵衔尾突进浅尝辄止,在西门亦杀敌甚多,此战,可谓大胜。
可是晚上的庆功宴却泾渭分明,公孙骜所部和曹越所部分坐左右,不但宴饮不在一起,甚至喝了点酒鼓噪起来之后,隐隐有比拼之意。
感觉如果不是刘铄坐在上首,这两拨人甚至有可能打起来…
————————————
“公孙骜,你小子除了骑驴撵狗,竟然还会守城?”曹越一边喝酒,一边斜着眼瞟坐在对面的公孙骜。
冷哼了一声,公孙骜侧过身,压根不想搭理他。隔壁桌的常度却不干了,他端起酒杯跟士孙愧狠狠碰了个杯,接着大声说道:“不过捡了点功劳就敢到处放屁,难闻!难闻得紧啊!”士孙愧等青州将领不敢异动,其他公孙骜手下的幽州将军却哄堂大笑起来,声音极大。
“公孙骜,你个没种的东西,带出来这群狗除了乱吠还会做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城外这拨垃圾,你可没赢过,要不是我今天到了,你还不是像老鼠一样缩在这个破城里。”
刘铄闷咳了一声,拍了拍曹越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诸位将军,临出发父王就交代了。其一,诸军皆由公孙骜节制…”他看了一眼曹越,曹越却扭过脸不看他,装作没有听见。
刘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其二嘛,父王擢我将信都府库中金银都分给诸位将军好犒赏部下…”
听到这句话,所有武将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公孙将军,此事还仰仗你分配,务必公允啊。”刘铄端起酒杯,微笑着朝公孙骜说道,公孙骜赶紧端杯,点头应允。
看到形势平稳下来,刘铄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几个家伙,不是父亲在,根本很难节制,自己要学的还太多了。
“其三,诸军这几日不可搦战,等并州援军到时务必一击将杨昭老二头颅割下,献于陛下阶前。”
曹越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此事容易,明日点兵,看曹某将杨昭捉来剐了下酒!”渔阳军诸将闻言立刻开始鼓噪起来,大声叫好。
刘铄摇了摇头。
无论是曹越,还是公孙骜在父亲驾前都只是勇将而已,低眉顺眼无比听话,今日自己才明白父王的厉害不止韬略,驭下之术更是厉害。
————————————
刘瑾下了口谕,但是翌日曹越还是装作不知道,一早点兵出了城。
没人敢拦他。
昨日公孙骜连夜找刘铄讨了个偏将军给士孙愧,此刻他身穿刚领的铁甲和兜鍪站在城头,心里十分激动。
原先十分颓丧的青州军此刻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只因一早士孙愧领偏将军印的时候,公孙骜给了他几箱金银带回来分发。领饷的时候,士兵无不山呼万岁。
士孙愧看着城下渔阳军列阵,心头不免有些震撼。
昨日因为临时接战,渔阳军没有携带重弓便上去肉搏,休整一夜,今日进攻才开始结阵。
中原战阵,脱胎于周易阴阳平衡之术。知阵者用天乾、坎水、艮山、震雷、巽风、离火、坤地等卦象标记战阵方位,再将兵卒编制为伍长将五人,百夫长领二十伍,裨将指挥十位百夫长。如此长期操练,统帅才能如臂使兵,而兵卒也知晓如何作战。其中战阵变化随地形更易,随兵力和兵种更替,更是千变万化。
而城下渔阳军的战阵,却不同于此。
士孙愧不知道的是,戍守长城对抗关外骑兵的阵法是先秦之时传承下来的。他们一队约十五六人,其中持刀者二三人,持弩者三四人,其余人不佩刀,只携重弓和整整两壶箭矢。
所以从城头望去,城下如点点梅花绽放,而曹越则亲自率领两千轻骑兵站在中军位置。
————————————
正整兵时,丁雍过来汇报。
兖州营不肯出战了。
杨昭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平叛日久,这支队伍简直让人无语。当初廩丘一战,季允以五万兖州军在刘瑜后方设伏,竟然能让两万余青州兵大部逃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战便不战吧,你去整饬本部兵力到右翼,敌人兵少,将他们杀退就行了。”杨昭本部豫州兵还有四万余人,丹阳兵昨日折损数千,还有两万有余,兖州兵自出战几乎没有损失,昨日死伤四千,全营还剩接近六万人,信都只有两万余人搦战,杨昭不由起了轻视之心。
丁雍想起刚刚兖州营中的状态。昨日重伤之人极多,营内到处都是痛苦哀嚎之声,置身其中仿佛身处阿鼻地狱,让人心寒。自己令裨将整饬军队,却无一人答应,甚至许多人眼泛寒光,隐隐似有反意。
丁雍几次欲言又止,但是因为自己现在是兖州营将军,接手还没有几日,若将这等丑事报告杨昭自己脸上也极不光彩。
“还是等打完这仗,再想办法安抚吧…我昨日确实也杀伐过重了一些…”
这么想着,丁雍出门去了本部营中,将丹阳兵带到大营右翼,仔细布置好,准备迎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