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并不是个老师,而是文宣部门退休的老干部;有文采、有才名,省作协会员,一退休就进了市文联。他身上有着典型文人的儒雅气质,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哪怕面对的两个小姑娘论年纪只能当他孙女,他也没有半点倚老卖老的“长辈”架子。
听到糖片儿抱怨路远,黄老师还会哈哈一笑:“当然远喽,这里是永阳最西边的村,你沿着这条公路再往前走三百米,就到邻县了。”
大林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一座张灯结彩的五层高“塔”给吸引了。
“黄老师,今天的主会场就在那边的文昌阁吧?”
“是啊,你来过这里?”
大林点点头:“两三年以前了,不过那个时候文昌阁非常破败,顶上两层都倒塌了不说,下面几层的门窗、檐廊也都烂得差不多了。”
黄老师问:“你当时应该是为了拍那个寻访文物古迹的栏目才来的吧?”
“对,那个栏目不就是文联牵头做的嘛,您还是顾问来着。”
“那就没错了。其实啊,今天这个活动也可以说是当初那个栏目的后续;我们文联通过那个栏目把全市文物古迹现状整理了一遍,然后挑出来比较有价值、有意义的古迹,给市政府打报告重新修缮。今天就是文昌阁修缮完工,重新开放。”
大林问:“工程量不小吧?”
“说大其实也不大,就是麻烦;要‘修旧如旧’嘛!要严格遵循古代的建筑规制、装潢材料,连外立面的彩绘都是去别的县市考察拍照回来,照原样复刻上去的。”黄老师看着焕发新貌的文昌阁颇为感慨。
大林忽地想起个不知真假典故,忙趁机问道:“黄老师,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份资料,上面说竹坑的文昌阁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跟朱熹有关系;说是朱熹曾经在这里讲学,后来还有一个弟子长期在这里办书院,所以竹坑一带出了许多朱熹的再传弟子,是不是真的?”
黄老师闻言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像是同时交织着“不以为然”和“无可奈何”两种态度在其中;在三个年轻人好奇的注视下,他轻轻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吧……不对,应该说大半是假的,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大林的疑惑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更多的却是某种“发现真相”的好奇与兴奋。
“朱熹以前确实来过竹坑村,不过人家只是去邻县的路上经过这里,每次停留的时间还不到半天,最多跟当地读书人聊过几句;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大概就是开个茶话会而已,根本没有正经讲过学。他的学生倒是的确在这里讲过学,但是时间很短;严格来说,这边的读书人除非有离开家乡去追随朱熹的,其他人根本就不能算朱熹门下。”
“那我们怎么还大张旗鼓宣传,过去由宋到明、清、民国的几版县志,都把朱熹讲学的事情写进去了?”
“你不是也说了嘛,宣传而已,给自己脸上贴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