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连上了晚宴,宴会进行到尾声,此时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微风拂面,水面上泛着点点金波,树上水上枝条摇曳,人人沉醉在阆苑仙境之中。
“受柳贤弟熏陶,我也试着填首词吧”,神情显得有些落寞的崔成起身吟道:“落日摆酒桃花院,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调寄青玉案。”吟罢颓然落座。
人们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还没醒过神来,没把他和填词联系到一起,之后才参差不齐地响起鼓掌叫好声。
拿着画笔在边上闲描画的许道宁赞道:“嘿,真是近朱者赤呀,崔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词句语淡而情浓,事浅而言深,真得词家三昩也,非鄙俚朴陋者可到。”
忽然,秀香仄仄歪歪地从柳七身边站起,柳七刚要伸手去扶,秀香已经轻歌曼舞起来,夕照的晚霞仿佛全聚到她一人身上,金灿灿的夺人眼球。
酒风豪爽的徐鲤也站了起来,随着秀香的舞蹈节拍引亢高歌,她的嗓音清脆高亢,歌声荡漾在水天之间。
人们如沐春风,如登仙镜,如醉如痴,醉眼蒙胧的柳七好像是第一次发现秀香是那么的美,姿态说不出来的神奇曼妙,刚才随口说出的六字审美真言都可用在秀香一身,除了年龄偏大了些。
已到致仕年龄的刘筠老泪纵横,感慨万千地说:“神仙洞府,阆苑仙音啊!九歌兮不惟在天,天籁兮音绝人寰,这样的生活才是老夫一生的追求啊!”
柳七也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伸出,像是要扶住什么东西,又像是要拥抱这大好风光,不让时光流逝,朗声歌道:“阆苑年华永,嬉游别样情。人生难得赴仙宫,一枝艳桃红。唉,”他忽然一改调门,音调高了许多,像是要唤醒他人,“谁人忍将轻摘?留宴汴京豪客。侠隐闲卧醉斜阳,何事梦沧桑?”
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崔成忽然发问:“你这是在填词吗?这是什么词牌,以前没听你填过呀?旋律挺好听的,就是有点哀怨、伤情的,让人不忍卒听啊。”
柳七唱完归座,听到崔成问话,有些尴尬,“啊……,刚才这是瞎唱,嗯……,非要冠以词牌,就叫巫山一段云吧,这是以敦煌曲牌小巫山改编的。”
崔成头枕在徐鲤腿上,似明白似不明白地咕哝着:“是吗?”
桃花会上柳七随口胡诌的一首词,包含了非常丰富的内容,是他这个不善表白的人的真情流露。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就通过填词来表达他的内心,他相信他的朋友会从字里行间读懂他的。
上阕四句是对仙境美人的赞美和留恋,他慨叹美好时光来之不易,该享受时就应该享受。既然到手了,此生就这样沉湎于花前月下、浅酙低唱之中行不行?他在填词的间歇之中紧张地思索着,不行呀,那是虚度光阴,人生还有比享乐更重要的事要办呀,功名二字是刻在心头上的。于是他冒出了想要出走的念头,尽管是在醉后,尽管是在短短的唱曲时,他的脑筋却飞快地旋转跳跃着,只是我这一走,就苦了秀香妹子了,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