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对劲儿。
这是绘里世先前在御影玲王的耳边对他说的话。
而现在她要更正自己的判断:这个人很不对劲儿。
她感觉得到他身上有咒力侵蚀的痕迹,但这些若有若无的黑气就像一层密不透光的纱幕,遮住了其下更让她觉得违和的一些东西,只是她还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他看起来甚至对咒术界一无所知,这一点从他对咒术高专三人组的态度便能可见一斑——纯粹的轻蔑,所以他们只能等在船舱外——他是隐藏在幕后的人抛出来的诱饵,还是无关紧要的边缘人物?
荷官继续发牌,御影玲王依然跟注,而赤司征十郎这一轮选择了弃牌。
他倚着沙发靠背,仍是一副让人看不出情感波动的扑克脸,曲起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桌面,抬眼和御影玲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方注意到这个小动作,面庞微微抽动,扯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的,好比跑团游戏剧情推进到关键阶段,NPC开始暴露信息,绘里世精神一振,警惕地支棱起了耳朵。
御影玲王嘴唇紧抿,神情冷凝,显而易见仍处于聚精会神的计算中,赤司征十郎把一张明牌竖起来,指尖施力让它转了几圈,语调是惯常不疾不徐的冷淡:“你身上有什么能让人看得起的地方吗?”
大多数情况下赤司征十郎并不是个说话难听的人,换成平常,在这种场合里遇到讨厌的人,他的反应会是视而不见,但现在御影玲王需要专注,挑衅的任务就只好由他来做。
赤司征十郎讨厌对婚姻不忠的家伙,但毕竟事不关己,这种好恶倾向并不至于强烈到作为私生子的他身上,他对他的厌恶完全是因为他本身。
憎恨着那些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目下无尘的存在,却又变本加厉地去摧残他眼中比他低等的人,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只能在他人身上得到自我的价值——
比起人类,更像是寄生虫一样的东西。
“……哈。”对方怒极反笑,推开怀里的女伴或者说美丽的装饰品,看都不看一眼失去支撑后跌坐在地上的她,翻开了自己面前反扣着的两张暗牌,“不过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在乎你们了。”
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showhand,把堆积的筹码也“哗啦”一声尽数推倒,但如御影玲王计算的一样,他的牌面算不上大,让这个行为看上去像是被戳中痛点破防后的孤注一掷。
浅薄、易怒,只要稍不称意就会撕破体面的表皮歇斯底里,这就是御影玲王对他稀薄的全部印象。
他依然从他脸上看到了这种狰狞的狂怒,但除此之外,又另外有种轻飘飘的、仿佛如在云端的陶醉与诡秘,就像他猛然低下去的声音一样:“牌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哪怕是庄家,要做手脚也要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而我非常讨厌这一点。”
太阳穴仿佛被一根尖利的针刺了一下,因惊悸而一瞬间炸开的疼痛让御影玲王微微色变。
因为他发现,在这种情绪起伏剧烈的状态下,对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气血上涌的模样,青黑的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暴突,已经蔓延到整张脸尽是,像缠绕环抱在一起的蛇群。
“而我——我们,”他断断续续地笑着,“会成为制定规则的,新的「人类」。”
他脸上的异状实在太过明显,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颤抖着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绘里世的指尖有些发凉。
这不对,非常不对——
牌桌旁坐着的人大都家境优渥,倘若这是盘星教残党的手笔,想要把他们发展为信众,合理的做法是像曾经的夏油杰一样,在展现自己伟力的同时在外面镀上一层神明般普度众生的光环,这样才能让他们心生敬畏,而不是纯粹的恐惧。
所以在她本来的设想里,像这样一个人,先让他输到破防,再稍微用上一点武力手段,就很容易从他嘴里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