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尚未过端午,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朱由崧当初因为勤王走得匆忙,所以就没带上后妈邹氏,让她先住在马士英府上。
为了避嫌,马士英自行搬往府衙暂住,如此一来,诺大总督府,现在几乎成了福王行宫。
马君绰因为多重身份,自然也还是住回自己房间,无需搬走。
船上空间小,素娘没安全感,总是如彩蝶般围在朱由崧身边打转,让他没有机会与马君绰独处。
如今素娘已经被卢九德带走,说要找人训练她如何做好一个宫女。
其实马君绰早就消气,而且下船以后,马士英也曾找过她,劝她以后福王会要做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乃是常理,让她自我调整,学会适应。
她也是第一次听闻福王要登基的事,想到两人在淮安刘伶台的荒唐事,不禁面泛红粉,便主动去找朱由崧和解。
马君绰并非懵懂少女,当然知道男人都爱面子,也知道如何让男人平息怒火。
朱由崧惊喜将其拥入怀中,未几,二人便为之重归于好。
门内,烛影摇曳,光影晃动。
门外,小宫女在奋笔直书,忙碌不迭。
待云收雨歇后,朱由崧才听到院子里传来婉转流丽之声,古筝之声时而多变,如如潺潺溪流。
朱由崧也是第一次听到府上有琴声,穿上衣服就寻着声音找过去,原来就在自己隔壁庭院。
与自己房间背靠背相贴,却需绕一大圈方可抵达。
小宫娥见是福王亲至,想上前请安,却被他抬手轻轻打断。
朱由崧找了个地方安然坐下,透过房间缝隙的余光,隐隐约约间,有一婀娜身姿正在抚琴,翩若惊鸿。
他已经知道里面抚琴之人,定是后妈邹氏无疑。
一曲终了,他转身离开,临走还吩咐人把他从淮安带回来的淮安茶馓取来。
淮安茶馓色泽金黄,表面撒着点点芝麻,轻咬一口,便在口中碎裂开来。
马君绰很喜欢吃这小点心,故回来时带上一些,原本并非为邹氏准备。
但是一想到她这个把月里,恐怕非常苦闷,竟能习得古筝,着实不易,权当小小奖励。
邹丽华看着眼前小碟中,错落有致摆放的金黄色小点心,心里五味杂陈。
喜得是心中有她,记得给她带甜食。
愁的是福王回来便折腾了一整晚,两个房间一墙之隔,丝毫动静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她心里想着,同样是寡妇,为什么自己就要独守空帏。
朱由崧自顾自地在总督府悠然踱步,想起马士英曾经提过,他的好友阮大铖如今住在总督府的偏园,于是便让一个丫头带路。
穿过幽静的回廊,忽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形矫健,正持剑舞动。
朱由崧抬头仰望,见此刻月色如水,显然很晚了。
要不是他方才为爱鼓掌完还处于精神亢奋中,也早就该睡。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一个老头无缘无故在月下舞剑,肯定是意在沛公。
而这沛公就是他朱由崧,看来此人有所求。
脑海中想起贾岛的一首诗《剑客》,便朗声吟诵出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