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丽谯见无法阻止李莲花,便不再做声,只是皱着眉头静静地坐着。
李莲花见状,忙示意六婶将那婉娘扶起,温声道:“大嫂,无需如此,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便是,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谁知这婉娘向来胆小,刚见角丽谯如此厉色,竟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小声啜泣。
角丽谯见状,不耐地眉头微蹙。李莲花心中微叹,转头看向六婶。
六婶终是回过神来,对着李莲花轻声解释道:“哎,这婉娘也是个命苦的!她本是锦绣坊的绣娘,做的一手的好绣活,后来却被她那好赌的爹输给了王胡子抵债。”
“却不想,王胡子也是个嗜赌成性的,家中能变卖的东西都被他卖了做了赌资,终日沉迷于赌场,家中事务一概不管。近来又欠下巨额赌债,吓得他不敢回家,只得躲在外面。如此一来,只留下婉娘孤儿寡母,催债的日日上门,这日子终是难熬。“
那婉娘听到此处,哭啼声更甚,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六婶见状,轻叹一声,继续道:“前日,婉娘来寻我,她家中困苦,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托我给十三幺找个好人家,领养了去,好生照顾,也全了她一片爱子之心。“
六婶说至此处,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角丽谯,接着说道:“我本是觉着,你们膝下无子,若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生活也能多些乐趣。这十三幺年岁尚小,而且是个男娃娃,只要用心教养,将来长大成人,必定会孝敬你们,等将来你们老了,跟前也能有个端茶送水,养老送终的人。”
六婶又对着角丽谯和李莲花说道:“月牙儿,这事原是怪我,我不知你们本是不想要孩子的,是我虑事不周,没提前和你们知会一声,和婉娘没干系的,你要怪就怪我这多事的老婆子吧。”
角丽谯闻言,轻叹,起身拉着六婶的手说道:“六婶,我最近几日身子不爽利,心情难免有些烦躁,刚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您不要见怪才好。”说完,又对着六婶柔柔一笑。
六婶见此,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怪,不怪,你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
角丽谯也笑着点头称,”好。“然后又对婉娘说道:“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快快走吧。”
婉娘见角丽谯态度坚决,心中害怕,便打起了退堂鼓,正欲离开。忽见,一只狐狸叼着一根肉骨头,欢快地朝角丽谯和李莲花跑来。它放下骨头,用头亲昵地蹭了蹭角丽谯和李莲花的小腿,然后蹲在地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朝着两人轻声叫了两声。
角丽谯嘴边漾起一丝笑意,俯身用手轻轻揉了揉狐狸精那毛茸茸的脑袋,取笑道:”你个贪吃鬼,还没吃够吗?中午让你爹爹再给你做鸡腿吃,好不好?“
那小狐狸精仿佛听懂了般,忙用嘴叼住李莲花的衣角,轻轻拽了拽,两只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李莲花,似乎在乞求什么。
李莲花见状,也用手轻弹它毛绒绒的脑袋,微笑着回应道:“知道了,中午给你做。”
婉娘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霎时间,五味杂陈。她看着两人对一只小狐狸都如此疼爱有加,想到自己一家,生活艰难,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肉了,而他们却用来喂养一只野狐狸。
那婉娘转念一想,角丽谯之所以如此说,定是没瞧上十三幺,才故意找的托词,这世上哪有不想为自己留个后的夫妻。现下见他们对一只狐狸精都能如此大方,又听六婶说两人为人很是和善。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她抱着孩子又跪倒在地,哀求道:“秀才相公,秀才娘子,求求您们救救我们吧。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如果你们不喜欢男娃娃,我家里还有女娃娃,若实在不行,我肚子里这个也行,已经四个多月了,生下来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闻言,李莲花与角丽谯皆是一惊,看着她身体如此消瘦,没想到竟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角丽谯眉头紧皱,大声道:“你与其在此,想着如何变卖孩子来偿还赌债,还不如想办法找到你那无耻的丈夫,让他出面解决,他的债务本就与你无关。“
“我方才已向你解释清楚,按照大熙律法,丈夫未经妻子同意擅自变卖家产用于赌博是违法的行为,更不得以妻儿抵偿赌债。违者杖责二十,罚金三十。若有人违背他人意愿,强迫其妻儿抵债,则与强卖人口同罪,必将受到严惩。”
“你与其在此哭泣抱怨,不如尽快寻找一位讼师,撰写诉状,前往县衙,向县太爷诉说你的苦衷。”
那婉娘长这么大,从未去过县衙,就连县衙办差的衙役也未曾遇到过,更遑论要去告状,而且还要状告自己的夫君,这在她的观念里简直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她忙不迭地摇头道:“秀才娘子,这怎生使的,那毕竟是娃娃的亲爹啊。我不要钱了,只求您能收养这孩子,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他能吃上一口饱饭就行。跟着我们,孩子只会吃苦受累。”
角丽谯看着她,不耐烦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接着她又转向六婶,说道:“六婶,我最近风寒未愈,身体乏力,先回去休息了,就不送您出去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六婶也有些懊恼,她未曾料到婉娘会如此坚持,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过来。她忙扶起婉娘,催促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