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1章 第 51 章(1 / 2)樱桃琥珀首页

br> 大年初二那天秦野云告诉林樱桃有来她家买烟的客人说,蒋峤西的父母可能要离婚了。

“他妈妈去香港找了他一次说是没找到人。”

林樱桃迷茫地问:“什么叫没找到人?”

秦野云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这个冬天,比林其乐记忆里的每一次都要更加漫长,雪灾肆虐了大半个中国,高三的学生们在教室里一言不发地学习,高考倒计时120天的牌子已经挂在了黑板上面。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弥漫着高压和紧张。

林其乐倒是因为担心蒋峤西把这种压力不自觉稀释掉了。

最后一个学期,学校组织高三年级每个班召开动员大会。班主任陈老师站在台上,慷慨陈词了一番然后让大家在纸上写下自己未来的理想,交到台上来。

费林格的理想是,获一项或多项诺贝尔奖。

黄占杰的理想是写中国的哈利波特让每个人都看到他写的小说。

蔡方元的理想是,做中国下一个门户网站,赚上一个亿。

余樵的理想是全家平安早点儿开上飞机。

林其乐的理想是使更多的人幸福。

蔡方元一听老师念这个就笑了:“使更多人幸福?”

还数班长冯乐天的理想最令人惊叹。

“在五十岁之前当选中国国家主席!”

全班各个角落里的学生不自觉都抬起头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大家纷纷鼓起掌来了。致敬这份伟大的理想。

林其乐发短信给蒋峤西说起这件事。在过去,这属于蒋峤西睡不着的时候,她会讲给他的故事之一。

蒋峤西有次半开玩笑地说:“樱桃,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林其乐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她讲的东西太幼稚或傻气。

蒋峤西说:“我觉得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香港上幼稚园,还有后来搬家遇到你的时候。”

林其乐幸福地问他,香港幼稚园是什么样子。

蒋峤西在电话里慢慢回忆,回忆他童年时在香江,一段金色的时光。因为父母还沉浸在失去长子的痛苦里,还不太能接受他,蒋峤西好像获得了一段老天爷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幸运。他回忆起堂哥,回忆起那只叫assie的小狗,回忆起当时照顾他衣食住行的菲佣。他和林其乐的日常生活已经几乎没有交集了,考试这种东西让林其乐听也听不懂,蒋峤西便也绝少提起,他们会一直聊起小时候的事,聊他们相遇以前,或是短暂分开以后发生的事。

林其乐把冯乐天想当国家主席的事发过去了,她等了几分钟,一直到手机屏幕暗下来,蒋峤西依然没有回复。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做高考模拟试题。

招飞上站体检和交叉体检两项,据说淘汰率高达80,会把一个人从头检查到脚,连身上有块伤疤都可能成为被淘汰的原因。

所以当余樵拿到体检单,确定通过了以后,蔡方元在公交车上,坐在林其乐身边感慨,说他要是个女的,今天夜里就爬到余樵床上去感受一下飞行员是什么体格。

“你不是女的你也可以的。”林其乐从旁边对他说。

蔡方元一撸袖子:“那不行!基本的这个性向底线不能突破啊。哎杜尚,你是不是和余樵睡过?来发表一下具体感受!”

杜尚坐在前头,正和女朋友高高兴兴聊天呢。听见这话,他回过头来,那脸都绿了。

林其乐和蔡方元耸着肩膀凑在一块儿笑。

杜尚忙不迭和女朋友解释:不是,不是,我妈,我上高一的时候我妈回娘家照顾我外婆去了!我就去余樵家住了一段时间,我没跟他睡!我睡他弟那屋儿!他弟他弟一小屁孩,一点点!

蔡方元本想和林其乐再一块儿吐槽杜尚几句,有女朋友在场的时候,杜尚特容易紧张。

结果他低头一看,林其乐又拿出手机开始发短信了,短信收件人惯例又是“蒋峤西”,每天定点请示汇报,和写日记一样。

巴士到站了,蔡方元下车来,他告诉林其乐:“我估计吧,蒋峤西他妈想借他堂哥出事这个机会,把他叫回来,蒋峤西舍不下他哥,可能香港那边也乱,所以才暂时顾不上和我们联系。”

林其乐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她扎起来的马尾滑到了校服领口。

巴士在他们身后开走了。

“毕竟他和他哥感情还挺深的。”蔡方元看着她。

林其乐点头。

“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林其乐问。

蔡方元摇头:“我爸也不知道。不过他迟早要去伯克利,他肯定有全奖,放心吧,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信儿了。”

过了这个寒假,是因为那卖掉网站的两万美金吗?林其乐感觉,蔡方元好像变成了大人了,无论是说话的底气,还是举手投足,甚至轻微的一个眼神。

沪指还在持续大跌,从年初的5000点已经跌破3000点了。人们的期待一次次破碎,哀叹连连。2008年,这本是中国人满怀期待的希望之年,却灾难不断。

不过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林其乐回想起九岁时,蒋峤西在群山低矮老旧的小房子里告诉林其乐,他长大以后要去美国。蒋峤西把一张机票,是他堂哥从香港飞往波士顿的机票,藏在他书包最内层的口袋里,他就这么每天背着,像背着人生唯一一丝希望。

他坚持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多,又放弃了那么多,他背着他的理想,马上要走到终点了。

林其乐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爸爸床头的磁带里听到过的一首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要想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蒋峤西已经快一年没来过学校了,林其乐却还经常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他”。五月初,高三全年级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林其乐循着考号去了低年级,高二9班的教室,她在分给自己的课桌上看到了陌生学妹用小刀刻下的“蒋峤西”三个字,刻得相当娟秀。

就连做值日的时候,林其乐卷起袖子把拖把放进公用工具间,她在泛灰的散发着陈腐潮湿气味的粉墙上,看到了一墙密密麻麻的名字,木村拓哉、阿信、金在中林其乐在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条笔画一条笔画地看。

很快的,她找到了,她从兜里拿出工具间的钥匙,在不知道是谁刻下的“蒋峤西”上加深这些比划,让谁也模糊不掉。

也有时候,和蒋峤西有关的人会出现在林其乐眼前。

高二13班的学弟齐乐一个月内第四次出现在林其乐班门口。他说他是想来看看蒋学长来学校了没有,想找他问题。

林其乐走出教室,说:“他如果来了我给你发短信吧。”

齐乐高兴地很,和林其乐交换了手机号码。他说:“融融学姐,蒋学长还有好几本数学讲义在小白楼放着,我今天看见了,差点被人扔了,要不你中午跟我去拿。”

林其乐连忙答应,又皱着脸问:“你叫我什么?”

齐乐坚持要叫林其乐“融融学姐”。在小白楼的走廊里,他说起他从小被同学起哄叫“融融”,他虽然不喜欢,但觉得“融融”这个名字并不难听,只是更适合女生。“一开始我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才适合这两个字!”

林其乐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是那种学弟并不尊重她的古怪。她走到齐乐说的,蒋峤西以前学奥数时上自习的课桌旁,蹲下把里面差点被人丢掉的习题册、讲义和草稿纸拿出来。

已经快两年没人碰这些东西了,连蒋峤西自己都遗忘了,一层灰。林其乐随便翻了翻,真的都签着蒋峤西的名字,她把这摞书放在椅子上,转过身弯下腰就开始咳嗽。

齐乐在旁边站着,这么低头看她,也不帮忙。

林其乐去洗手间里洗手,她掏出纸巾,一点点沾湿了,去擦那些书封面上的灰尘。她把这摞书抱起来,连同抽屉里几只不知道还有没有水的笔,要回自己教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