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黑暗中,哪里还有一丝明亮?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野兽般的咆哮,紧接着,有什么朝着我奔涌而来。
是泥石流。
我浑身一抖,一个不留神,磕得青紫的膝盖再次撞上巨石。
我整个人缩在地上,抱紧小腹,面对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泥石流,绝望无声蔓延。
泥沙堵塞了我的口鼻,石头碾过我的身体。
好疼,好疼。
我的孩子……
泪水混入泥浆,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叫姜末,在婚后第三年,被丈夫抛弃,连同腹中的孩子,死于一场泥石流。
死无葬身之地。
死之前有多痛,有多绝望,我知道,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四处飘荡的灵魂,没有实体,不能说话。
我看着贺巡挂断电话,走进病房。
围着柳茶的医生护士们自动散开,为他留出一条通路。
柳茶靠在床上,伤口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包扎好。
她面容苍白,笑得依旧温婉:“阿巡,你打的那通电话,我听到了,不用勉强她,我没事的。”
贺巡清隽的眉目带着愠怒:
“她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你供血,现在却耍起性子了!”
“别生气,阿巡。”柳茶依偎在他怀里,语调柔婉,“有你在,我真的好幸福啊。”
我飘在病房天花板上,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的幸福,建立在我的血肉和痛苦之上。
真讽刺啊。
柳茶弄伤自己,只为让贺巡多陪她一会儿。
我本以为他那么爱她,会在此彻夜陪伴。
没想到子夜时分,贺巡为熟睡中的柳茶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病房。
一路驱车,居然回到了锦华别院。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吴阿姨迎上去,看了看他身后,面色变得忧虑,“太太没跟着您……一道回来吗?”
贺巡看了一眼熄了灯的洋楼,脸色微变:
“她不在家?”
吴阿姨点点头:
“太太从昨夜起就没有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
“……”
那一刻,贺巡一贯冷漠的脸上有了轻微波动。
只是很快,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变成了嘲讽:
“呵,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跟我玩失踪?”
吴阿姨却白着脸:“先生,昨晚台风降临,城里死伤不少,今早还上了新闻。
太太没跟着您回来,会不会……”
到最后,关心我的,不是我身边的丈夫,居然是吴阿姨。
我苦笑,看着贺巡拧眉:
“不可能,她惜命得很,为了自己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
说罢,挥手让吴阿姨退下。
他站在别院外的小花园里,目光停在某处窗台上。
那是我和他的卧房,窗台上曾经摆满了我爱的鲜花。
但他一句不喜欢,就能毁掉窗台上所有的风景。
他盯着空荡荡的窗台,眸里像是蒙了浓雾,什么情绪都看不真切。
他在想什么?
我已经永远离开了,他能意识到么?
许久,贺巡拨通了一个电话:
“抛售三叶集团股票,明天,把消息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