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的识海中。这里除却那硕大的暗金色金属圆球,还有着漂泊在精神念力海洋上的一片大陆。这片大陆上有着平原低地、高山高原,又有星罗湖泊、万里江河。在大陆中心青翠的群山之中,无数或大或小细碎的竹林肆意生长着。
罗峰忽然出现在这竹林之中,坐在一口石井旁,凝望着井口中清澈的井水,抄起一根竹条演练起战刀的招式。呼喝之间刀法已然纯属到了寻求突破的极点,他却琢磨不透,撇掉竹条拿起瓜瓢舀清冷的井水喝。忽然耳边迅疾的风声扑过,一个不小的活物径直掉进了井水中。他抬头一看那人的来处,天空竟不知何时破了一个黑洞,好在正在迅速弥合,应当没有大碍。于是扯着井口的绳子将对方拉上来,坐在打水的桶中,徐欣已然成了一个落汤的样子,狼狈不堪。他没有说话,径自脱下衣服给徐欣披上。见她冷得发抖,便领着她往林中的竹屋走。升腾的火焰驱散了寒冷,他们终于开口讨论起今天的事情。
“为什么你昏迷了我也会昏迷,这又是哪里?”
徐欣环顾四周,眼中只有青翠的群山。罗峰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这识海他进来的次数也不多。想不通的事情两名年轻人也就不想了,徐欣转头开始哀嚎。
“完了,我惨了,被老头子逮到了。都怪你,好好的为什么非这个时候晕倒。”
“徐大小姐,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罗峰一摊手,神色十分无奈。抱拳一礼:
“这次听课我有很多感悟,醒去之后,估计就能成为准武者了。多谢徐大小姐。”
徐欣撇过头,面色不悦:
“要谢去谢徐战神,口头的感谢我可不要。”
罗峰倒是坦然君子:
“既然如此,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有事只管委托。”
“你!”徐欣瞪着他,恨他像块木头,轻轻锤了他的肩膀一拳,“这里又没有外人,是你的识海,你还扭扭捏捏,像个傻子。”
罗峰耳根红了,倒也忽然开窍了:
“徐欣,那个口头感谢不要。那这个口头感谢呢。”
说着他便在徐欣额头轻吻了一下。热力守恒定律生效,热气转移到了徐欣脸上。她逃也似的退出了罗峰的识海,在病房中瞬间醒来,现实的脸上也带了些温热。
“小妹!”
徐刚一下子从病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徐欣昏迷前后不过几分钟实在怪异,再加上医生那个令人难以捉摸的检查结果——“徐小姐的身体素质被强化到了高级学员级”——他内心的不安和疑惑不断升腾。
“哥,我没事。爷爷呢?”
病房外传来老者略带怒意的咳嗽声。
徐欣拿枕头捂住了脸,声音悲苦:
“这下惨了。”
忽然病房门被推开,徐赭大步走了进来,听闻徐欣昏迷他提前结束了讲课火速赶来。
“哎哟喂,这是谁把她害的。”
他一走到徐欣身边却发现了异常。
“不对,徐欣,你的任督二脉被打开了?”
他上手一摸徐欣的手腕,结合医生递上来的检查结果,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误打误撞开了你武者修炼的门路,华夏国这三十年有这样经历的也不过十个。”
虽然不确定最后能够修炼到哪一个层次,但一定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强多了。即使不去用作去战斗,延年益寿、百病不侵、强身健体、容颜永驻,也可谓是好处无穷。长辈对晚辈最朴素的祝愿就是希望他们健康,徐赭的喜悦也就可以理解了。理清了这个事情徐老爷子也是高兴,甚至懒得管罗峰这个来坏他心情的小子了,转头乐呵呵地安排起了孙女修炼的事情。商海浮浮数十年,他太希望徐家本家出一个强大的武者了。两位老者都猜到徐欣的变化一定和罗峰有关,只是这样的方式有些玄学了,他们都是不信的。所以派遣了医生去检查罗峰的身体,此时罗峰正在昏迷中。
不多时,徐家本家中,徐老爷子和徐赭战神坐在上座,徐刚侧座,而做错了事的徐欣不得坐,低着头站在那里听训。徐老爷子就今天的事情气愤地批评了她一通,拿着一份关于罗峰的资料汇总,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大涅槃以来的三十年是动乱与变革的三十年,他很知道以罗峰这样坚定而澄净的心性将来会取得怎样巨大的成就,因为他的孙女也是这样的心境,而这样有着相同目光的人在过去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他们只要不牺牲就必然会有所成就。另一方面武者的修炼不仅看重心境,更多考验的是天分,没有人知道一个武者的修炼最终会停滞在哪里,可能直上青云,也可能中道夭折。作为华夏国十二大家族之一,徐家在择婿的问题上不倾向于赌,更希望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非武者。
但是……现在他的孙女也能成为武者了,那么一切也就不一样了。要求必须提高,得是大家族的武者子弟,否则免谈。
哼,他罗峰,一介寒门,竟妄想染指。
他再度开口就让窃窃私语的兄妹俩安静了下来。
“徐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可没想回答却是让他一愣。
“爷爷,我没说喜欢他呀。”
老爷子扶了扶老花镜,徐刚在一旁憋笑。
“那你把他带过来听课。”
“我把他带过来听课也不代表我喜欢他呀。”
老爷子这下彻底不明白了,他一向自诩了解年轻人的。徐欣趁势反问:
“爷爷,你和奶奶结婚那么多年,你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雷击中徐老爷子的心脏,他这才知道孙女迷惑的言辞后面原来藏着的是一杆长枪。他与妻子王氏是联姻,年轻时多年表面上情投意合,为徐家与天京王家的协定签订奠定了条件,徐家得以安稳地与王家划清势力范围,在江南基地市迅速发展壮大,因此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使他与妻子暗地里却是似不相识,孩子也只有一个。当他的儿子执意要追求自由恋爱,直到去世那天都不肯向他低头时他不觉得自己错了,儿媳妇多年不肯回来回来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时至今日徐欣这样一问他才恍恍惚惚意识到,年轻人的心中有着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是如此深刻地不认同他的观念。
“怎会如此……”
“爱不是行为来界定的,爷爷,等到哪天你不反对我了我还把他带来听课,那才是真正纯粹地爱他。”
徐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不会有那一天。”
“为什么?”
“他不够格。作为公民他是贫穷的,作为武者他现在是孱弱的。”
徐欣笑了起来,她等的就是老头子这句话。
“爷爷,你也知道,武者一强大,财富和权力自然会来依附。我和他都年轻,我们等得起。”
“我等不起了。”老爷子叹息着,“我已经老了。再者说,你又如何能确定他最后能够成为强大的武者呢?他成为强大的武者后,又会不会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