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土丘旁。
数缕微风把如镜般的江面吹起几分褶皱。
潮水沿着滩岸徐徐没过几片散落的贝壳,又轻吻在那女子洁白的脚踝上,泛起丝丝凉意。
“这就是…鬼么...?”
强提着胆子迈步靠近,两颗眼珠在月光辉映下犹如晶莹的黑宝石,很是灵动。
纤细的手指轻戳在那沾满血污的手掌之上,又急忙缩了回来。
“鬼…的手掌,原来也是热的么?”
咫尺之内,项尘甚至已经渗出了冷汗,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隐隐作痛,就如同被数百只蚂蚁啃噬般的痛苦。
就在恍惚之间,他猛然觉得方才挣脱束缚的右手掌心,有阵温暖的触感传来。
“哼!纵使九幽之下有诸般磨难,亦不能阻我杀你之心。”
沾满血污的大手胡乱摆弄,突兀之间手指竟触到了那柄残破的八面楚剑。
冰凉的触感及其真实。
项尘纵横江湖十余年,几乎都与这柄宝剑度过,在此重逢,就犹如同是久别的爱人,激动万分。
“哈哈,好哇!有你在手,纵使楚狂复生,某亦无惧!”
霎那之间,那小土包震动的愈发频繁,顶层的沙石不断滚落,伤痕累累的大手紧握剑柄,运足了千钧的力气,竟生拱出了半个裸露的后背。
沟壑分明,数道弯弯曲曲的伤疤布满背脊,虽仍能看出那强健的躯体,却更显得阴森恐怖。
“鬼…鬼呀!要爬出来啦!”
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叫,只引出无垠江边的重重回声,再无半个人答应。
那姑娘吓得脸色发白,蓦然听着一声轻响,是枚滚落的石子,撞在贝壳上,发出的清脆响动。
就在那贝壳边,隐约能看见行剑划的小字。
“力拔山兮气盖世!”
“吼!唔啊!”
大手撑在八面楚剑之上,道道青筋显露无疑,尽是狂野的力道,随着一声闷喝,那健硕的身体竟猛然从土丘当中彻底拱了出来。
沾满泥污的黑发甩动,沙石落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女子两眼发愣,盯着面前这具狂野且虚弱的身体,虽说已经被血液和沙土染成了墨红色,可从那双充满战意的眸子当中能看出。
他决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且敢与天斗的汉子!
“沈千烨!可敢与我项某一战!”
吼声自那副破败的躯体当中喝出,或许是混进了沙土,略微显得有些嘶哑,却丝毫不能减弱那冲霄的战意。
高昂着头颅的躯体在怒吼之中直挺挺倒了下去,正迎着当晚的月光。
……
东坳小村,某民房当中。
那老者背负着双手,脸上表情显得十分愤怒,嘴里止不住的训斥。
“你呀你,半夜偷跑出去,竟然捡了个男人回来,真是……败坏门风!”老者来回踱步,又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看这浑身的伤,是朝廷钦犯怎么办?是匪徒怎么办?”
那姑娘跪在地上,两只手拽着耳朵,也不说话,只是暗中做了几个鬼脸,眼神不禁瞟向那具健硕的躯体。
“爹爹…他不是什么钦犯啦,他是从个土包包里面爬出来的。”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拿扫帚疙瘩抽你,跪好!……算了,你赶紧去村口把迟郎中请来,真是我的小祖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