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

大娘的面相很好，圆圆的脸，一看就是那种很温柔的人。她接过我手中的外卖，压低着声音跟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了我。

“不不不……这怎么行。”我当下摇头拒绝。

大娘却是硬塞给我，看着我说：“我孙子一直都很喜欢吃这个小笼包。自从前几个月搬了家，我也就没有办法再给他买了。还好有你们。”

很多的时候，我都对外卖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对不怎么上网的老人家来说，这一切都是再新奇不过的了，小手轻轻一点，就能吃到好几公里之外的东西，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是绝不敢想象的。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麻痹了痛苦的同时，也剥夺了发现的能力。

十一点多，我送完了手头上所有的单，正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单子，是我有一段时间没去的那个大学。

“最后一单吧。”

十一月的广东依旧炎热。临近餐点，在路上，我见到了很多跟我一样的外卖骑手。我们在路口等待闲聊，随后又各自奔赴不同的方向。

是久违的黑色围栏。

小时候，我经常去翻学校的围栏。也许是迟到不想被门口的保安抓到，也许只是单纯的贪玩。现在来看，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也不知道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越过这么高的栏杆的。

我将外卖放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终于等到你了。”

我愣了愣，没有立刻抬起头，而是偷偷瞥了一眼。

白色的长裙被微风轻轻地吹起，飘扬，飘摇。

“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女孩竟朝我径直走了过来，她没有去拿外卖，而是看着我，问着我。

我扶了扶头上的头盔，点点头，说：“记得，江苏姑娘。”

“才不是江苏姑娘呢。”女孩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浮现在脸上，似乎藏着全世界的美好。

“我等了你好几天了。”

“啊？等我？怎么了吗？”

“上次那个外卖，我拿错了。”

“啊是吗？我不记得了……”

“骗人！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有些无奈，只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又笑了起来。

有人说，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永远都是好看的。她们的笑容总是充满着魔力，是鲜花，是星星，是糖果，是一切美丽与美好的具象化。

“真不好意思，那个外卖我没看清楚就拿了……我不是故意的……要赔多少钱啊……”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摇头，“没什么事的，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多跑一趟就解决了。”

她抿着嘴巴，似乎有些生气：“你骗人。”

“没有骗你，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当时不是还跟我确认了吗？是我的问题，我没看好就跟你说是了……”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啊？你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我有些呆住了。我并不是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只是……我想要再确认一遍。

“没听见就算咯。”

女孩微微仰起头，俏皮地笑了起来。她拿起围栏边的外卖，然后转身离去。

沉寂的记忆在这一刻翻滚，往事如烟，在眼前弥漫开来。

我在犹豫，我在纠结，如果我此时此刻闭口不语，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离去，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将不会再有任何更多的联系。

如果说一个故事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又有什么必要去留下一大堆的回忆呢？

“我要去哪里找到你？”

女孩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远远地看着我：“下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