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酒肆里的,多是些粗豪汉子,靠着护卫商旅挣些刀尖舔血的钱财,喝酒也一如他们的性格,碗小坛宽,路子也宽。
日出时分,天气凛冽让人精神一振。
王元宝在酒肆后院的空地上走桩练拳,憾鼎拳的第一式讲究出拳如风,筋骨崩摧,但王元宝只练出来个架子,远没有到前者所讲的境界。
武运蕴养与打拳站桩,关系不大,但若是不练,蕴养武运就是句空话。
书得百回读,方能领略道理拳得日日练,才能勉强不会退步,世间读书人和武夫的分境多少,大抵如此。
熹微的阳光,露水不重,王元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桩,心中默记着出拳的次数,窍穴中少得可怜的稀薄武运,不情不愿的流转。
一拳,十拳,百拳,千拳
直到精疲力尽,王元宝看了看天,朝阳在山间露头,第一缕阳光,有着清晨独有的微凉。
“老板娘,一壶酒。”
王元宝擦去额头上的露水,迈步走进了酒肆,学着戏文本子上所写地大侠气派招呼道,也不看身着寻常衣裙犹遮掩不住半老徐娘风韵的酒肆掌柜,便径自找个位子坐下。
酒肆中的人倒也不多,寥寥几桌坐着的,都是些背剑挎刀的江湖人,边喝酒,边讨论着边境见闻。
至于谢宗师,一早便出了酒肆。
袅娜着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肢,酒肆掌柜拿着两个酒杯,坐在王元宝对面,斟满两杯酒,吃吃笑道:“小师父每天练拳不嫌枯燥无聊吗?”
红唇抿酒,沾染了些许酒水,像极了朝露降下的花瓣,娇艳,又有些朦胧。
王元宝与人交往不多,与女人交往,也就只有曾经在桃花山上要杀他的“母老虎”,李凌菲。
一时间,王元宝不知怎么回答,忙喝了口酒,道:“不不累。”
话还没有落入尘埃,王元宝的脸反倒红到了耳根,惹得四周酒客哄然大笑,风韵犹存的酒肆掌柜,眸中异彩更浓,最好玩儿的,便是那些不经人事的雏儿。
“怎么,掌柜莫不是吃惯了我们这些汉子,想换换口,尝个新鲜?”
走江湖的汉子,嘴里的荤段子,比王元宝刚长出来的发茬还多,惹得酒肆掌柜一阵笑骂。
“去你的,想喝汤老娘还不给你呢!”
王元宝红着脸给自己倒满酒,喝完,但急促的心跳却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
见此,酒肆掌柜眼中笑意更浓,终年见的都是些粗糙老于人情世故的江湖人,像王元宝这样的雏儿,就像是沙漠戈壁里的一泓清泉,莫名浇灌下来,让酒肆掌柜久久未曾表露出来的少女心绪,顿时活泛起来。
酒肆掌柜得寸进尺,端着酒杯坐在了王元宝身边,风情万种地白了王元宝一眼,炽热却又温润的气息让人欲火旺盛,笑道:“小师父要是不嫌弃,大可叫奴家的名字,佩儿。”
正少下酒物的江湖豪客,喝着酒,看看酒肆掌柜“佩儿”调戏王元宝,不时插两句荤段子,清晨的冷清也变为了热闹,酒酣胸胆尚开张,刀尖舔血的汉子,一碗酒下肚,就能成为朋友。
世间,唯有路窄酒杯宽。
王元宝酒量不好,半壶酒下肚,醉意萌生,胆子也大了起来,戏文本子里的话语,也从心里到了嘴边。
“佩姨芳龄几何?”
闻言一愣,随即哄然满堂。
一声“佩姨”宛如石破天惊,哪个女子不想自己青春永驻?酒肆掌柜自诩包养甚好,路过的江湖人和京师人物,哪个不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赤焱王朝最负盛名的女才子朱采春,曾经写过“女子如醇酒,日久弥其香”,酒肆掌柜奉为圭臬,不想王元宝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小子,一声“佩姨”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
本来风花雪月的香艳事,倒是成了认亲。
酒肆掌柜佩姨正想发作,再看王元宝时,哪还有什么腼腆小和尚?醉猫倒是有一只。
落荒而逃,醉也是门技术活。
酒肆能在两国边境开下去,酒肆掌柜佩姨这点气量还是有的,一介女子,在这杀戮名利场周旋,是不够的,盛世与否,女子不是山上修士,靠山是一定要有的。
龙泉,赤焱两大王朝本就有世仇,边境摩擦自然少不了,王朝里流窜的盗匪一个“不小心”,进了边境,那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多如牛毛,被盗匪灭门烧杀的酒肆不在少数,而酒肆掌柜佩姨能在边境屹立,还打出了名气,若是仅仅靠着美貌,气量,怕是连渣都不会剩下。
行走两大王朝的江湖人和行脚商旅最是心知肚明,能在边境有如此威名的靠山,无外乎两个,赤焱王朝边境镇守关山景,龙泉王朝边军大将军冯延庆。
正巧不巧,酒肆掌柜佩姨姓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