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好雨。
陈越从烟花地回来后,就没有再去剑器司署,径自回了自己许久都未曾住过的老宅中,树木丛生,在这雨中,甚是阴森,但却抵不过陈越心中的阴冷。
蔡京的死,一直横亘在陈越心头,旁人都说,忘掉就好,但陈越却始终忘不掉,越是想忘掉,却愈发清晰,一袭红嫁衣,凄凉的腔调,不断在眼前耳边回荡。
陈越已经分不清心中到底是愧疚还是自责,蔡京的死本就与他没有关系,但他为什么忘不掉?
脸色越来越苍白,陈越躺在床上,虽然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感觉冷,雨越下越大,陈越便越来越冷,源自记忆中的寒冷,就算是用回忆取暖,也是没有用的。
草木丛生,雨打芭蕉深闭门,点点滴滴,滴空阶,到天明。
一道红色虚影,飘荡向陈越房中,袅袅娜娜,煞是柔媚邪异,若是看见这虚影的脸,只怕任是给都会给吓一跳,女人的婀娜身段,脸却是个粗糙汉子,呓语般的凄凉腔调,在雨中回荡,正是最让人为之叹惋的霸王别姬。
陈越在这呓语般的凄凉腔调之中,愈发感觉到寒冷,躺在床上,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范老成喝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酒,依靠在三姓祠堂的门框上,看着点点滴滴的雨,哼起了不成腔调的酸曲,自得其乐,戏文本子里的缠缠绵绵,倒不如这酸曲里来得直白,让人心向往之,文人墨客最爱酸溜溜,这句话果真没有错,原本市井粗俗的话语,和荤段子,落在文人墨客嘴里,倒是成了另外一道故事。
文人墨客不屑市井小民的粗俗不堪,他们自己倒是每日里在秦楼楚馆满楼红袖中,寻欢作乐,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什么风流,真是可笑,掩耳盗铃的手段玩的倒是好,范老成不无龌龊地腹诽着,却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走进祠堂里,撑着伞走到三株老槐树下。
喝了口酒,范老成道:“你可留着点情,这树上的叶,百十年才长出来这么多,给你一下子拿走,我可是不好交代的。”
身穿鹅黄襦裙的窈窕女子正是苏有生,闻言道:“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如何不能拿完,这些还只是利息,本钱我可没有收呢。”
范老成道:“晦气!”
话音刚落,一道凛冽寒光就骤然而来,范老成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酒壶就给削去了大半,酒壶中的酒水,顺着台阶,流入雨水之中。
范老成一阵心疼,从六婶家偷来的酒,就剩下这么一点,转眼就给苏有生一刀斩没了,真是可惜,再想喝,可就没有了!
苏有生可不理范老成,径自道:“该还钱了,这么大的人物,也欠着钱不还,面皮还要不要,也就是我脾气好。”
三株老槐树无风自动,似乎是在回应苏有生的话语,数十片沾染这金光的槐叶落下,苏有生接住后,翩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