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香楼,重归市井喧闹。
嘈杂的叫卖声把顾恒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深深庭院后边又是一番景象,一大堆老农推着一车又一车的货驻了进来。
因为巷子是一条死路,故而不通风,小小的三十多米的巷子居然成了整个青冈县城最热闹的地方。
顾恒站在一家卖鱼的摊子前,卖鱼的是一位看长相有七八十岁的老翁,白胡子留的老长。
身上全是缝缝补补的破布麻衣:
“爷,马上要过年喽!买点鱼货回去过年嘛!”
老翁摊子上的鱼各个都冻得严实,顾恒扫了一眼,都是本地常见的大环鱼。
味道不怎么样,但胜在肉多。
不少北地的农人都靠着大环鱼和白菜熬过冬天。
“卖了鱼,你怎么过冬?”
老翁嘴裂着,牙齿都掉光了,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道:
“俺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把鱼卖了入城找找俺的妞儿,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老翁孤身一人,大概是闷坏了,见有人能听他讲,有了些兴致,连脸上的表情都快活了几分。
双手抱着腿,轻快的表情时而笑,时而又有些伤心?
顾恒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他没见过这么复杂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人脸上。
老翁拍了拍腿,十分懊悔:
“年轻的时候为了多挣些钱,随着马队送货,家里就留着她们娘儿俩,哪曾想我那老伴没能熬过来,我也没钱养活妞儿便卖给了官牙,也不知道......”
老爷子越说越落寞,脸上都有些红了。
官牙也就是大乾朝廷开办的牙行。
所有官牙出生的孩子被谁买走了都会有记录,甚至死亡记录也会留存,为的就是给来寻亲的一个念想。
但想要找回来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顾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离了京师的繁华,外界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会圣母心发作,想什么推翻大乾自己当皇帝治理这个国家,不会想也不会这么做。
那是圣人的理想,顾恒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跟圣人的胸襟比起来自己差远了。
自己是没有一点容人之心的,有人算计自己,想杀自己,那他们就得去死。
自己对这个世道唯一贡献就是多杀一些该死的人。
毕竟救一人远不如杀一人来的划算。
顾恒掏出一锭银子把所有的大环鱼全部打包,其实也没几条。
忽的,顾恒转过头去,发现巷角有一人和他一样披着黑袍,不过脸被兜帽遮住了,看不见真容。
但顾恒能感觉到这人是在看自己。
不过他也没在意,像是买怎么多大环鱼的还是很少见的,别人有异样的目光看他也没什么稀奇的。
“谢谢您了,爷!”
顾恒朝着老翁点了点头,随即向着玄夜司而去。
黑色兜帽下的目光缓缓转移,重新回到巷子中,嘴里呢喃道:
“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说话间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中。
......
深夜,大雪重新占领了它失去的领地。
“老大,衙门又丢了好几个差役,现在都没人敢出门巡逻了!”
张魁在屋子里急的直跳脚:“这可咋办啊?”
顾恒放下手中书本,抬手将领口的袍子扎了个结:
“走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在作怪!”
一脚下去,庭院中的积雪陷落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路上,顾恒轻声问道:“人是在哪里消失的?”
“西城巷子,东城...好像哪里都有,我们就是没找到个人!”
若是廖生益说的没错,动手的应该是长生教的魔人,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而且如此下去靠着一般的手段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张魁落后顾恒半步,有些担忧的问道:
“老大,你的伤不碍事吧!若是真的碰到妖魔你只管跑,我先顶着!”
“你?”顾恒笑笑:“你这体型说不定还真能填饱妖魔的肚子!”
晚上的城与白天完全不同。
静悄悄的黑暗中只有烈烈作响的风声。
双生暗影不断扫描周围一切,顾恒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550米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但这种东西总有走眼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恒猛地察觉耳边的风声没了,连同刚刚喋喋不休的张魁也消失了。
周围安静的可怕,只有自己双脚踩在雪地上,挤压积雪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顾恒的手落在了苍蓝月影上,但周围的一切都显示十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