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林晚枫实在是哭得累了,才吃力的坐在妇人的尸体旁边,轻轻将妇人的尸首捧起来,实在不忍看她,便别过头去,把她的头放在了脖颈处,然后痴痴的看着尸体发呆。
门外聚集着一群邻居,指指点点的小声说着什么,林晚枫抬头看向人群,昨天那个面容枯槁的老头此时也在场,正垫着脚尖,面色红润的探头使劲往屋内看去,大家推搡,拥挤,争先恐后,生怕看不到这刺激的场面。
只有看到了,才心满意足的摇摇头,感叹着世道的不公,悲悯着他们的遭遇,林晚枫吃力的站起来,上前将门关上,但是门外的人却并没有离去,他们全部又都转移到旁边的窗户,继续看着,似乎等下就能回去高谈阔论一番,彰显自己是见过世面的。
将门用门闩锁好后,林晚枫才慢慢的回过头,一瘸一拐的走到角落,从众多草药盆的后方翻找出一根麻绳,又走到妇人尸体旁边,蹲下后,一圈一圈的将妇人的头绑回了身子,一边绑着,一边默默的抹着眼泪。
窗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动得摇头,啧啧感叹,又往窗户边靠了靠,想要看清楚些,林晚枫背对着众人,待手中动作停下来,他才将妇人整个一点一点的扶起来,艰难的背在身后。
左手的伤口被崩开了,现在正在往外渗血,忍着剧烈的疼痛感,林晚枫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这一幕,让处于意识形态的莫炎也非常绝望和无助,他能感受到林晚枫所有的感觉,钻心的疼痛,失去挚爱的无力,周围人的麻木,复杂的情感一起在心里纠缠,林晚枫只能冷漠的做着眼前的一切,但内心窒息的感觉,让莫炎这个纵使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也喘不过气来。
一开门,耀眼的阳光刺得林晚枫睁不开眼,待稍微适应了点,林晚枫才托着自己的身体,缓慢的迈过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门槛,而妇人的尸体却被卡住了,林晚枫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堪堪将她的尸体拉出来,而出来的时候,妇人脚上的鞋被门槛脱了下来。
林晚枫想回头去捡,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的跌坐下来。
捡起地上的鞋子,林晚枫吃力的再次起身,往旁边瞥了一眼,周围的邻居似乎被吓到了一般,纷纷低着头,往后退去,避免眼神的交流,害怕自己沾染上一点不干净,哪怕只是简单的对视,都让他们觉得晦气。
林晚枫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路,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走了多久,远到林晚枫都不认识眼前的风景了,见四下没人再跟来,林晚枫才缓缓的停下来,想要卸下背后的妇人尸体,但是一个没站稳,便抱着尸体一起摔倒在地上,林晚枫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等哭够了,林晚枫吃力的爬起来,从周围找了一些干柴,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尸体周围的干草,看着火苗缓缓升起,林晚枫又抹了一把眼泪,直到大火将整个尸体全部吞没,林晚枫还舍不得离去,就围着大火堆躺下,不多时,实在是累了,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火光和黑夜连成一片,死寂和心伤混淆一起,待一缕风过,好似有人用刀切割灵魂般疼痛。
清晨微风吹得漫山遍野的花呈现出勃勃生机,孤独的身影穿过这片花海,透射出寂寞的幻觉,莫炎的万般思绪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静谧,林晚枫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未知的地方走去。
他不敢回去,面对那些爱看热闹的乡邻,更不敢去报官,因为他娘子就是被官府的人杀害的,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天色渐浓,抬眼看去,竟走到了一个码头,林晚枫看着茫茫的大海,船只静静地停在湖心,晚风轻轻吹过,带起一片波光粼粼,如同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船上的小二看到林晚枫的情况,上前制止,说道:“你是何人?这儿不能随便进入。”
林晚枫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我要上船。”
小二嘴角轻蔑的扬起,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林晚枫,伸出手说道:“两钱银子。”
见林晚枫没有理会,小二推了林晚枫一把,说道:“没有钱就快滚,别耽误其他客人上船!”
林晚枫先是愣了一下,自己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至于目的地在哪儿,并不重要,想到这儿,林晚枫缓缓的从怀中掏出自己仅有的两钱银子,满眼噙泪的看着它,要是之前将这银子交予官府的那些人,说不定自己的娘子还不至于惨死至此。
双手捧着银子交到小二手上,小二接过银子,脸色瞬间大变,鞠躬说道:“哎哟,客官您请,刚才是小的冒昧。”
被迎到船舱内,船上形形色色各种人都有,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龙画凤,当林晚枫走近了看,才发现连彩灯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好不热闹。
贩夫走卒来回穿梭,一副欣欣向荣之景,但是这似乎都与林晚枫无关,他找了块隐秘的角落蹲下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不多久,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船缓缓的开始移动了,夕阳西下,映照在船上,使得整个船体变得金碧辉煌,犹如一座移动的黄金宫殿,船在海中行,宛如一条游龙在舞动,留下一串串涟漪。
旁边一个小贩手里拿着一大筐面食,走近了林晚枫说道:“客官,看你也是去帝都考试的吗?要不要来点吃的?” 林晚枫迷茫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那小贩撇了撇嘴,又跑去问下一人。
看着海岸线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林晚枫也希望自己可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紧了紧自己手上的胳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试图抵抗饥饿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