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有瑞雪。十冬腊月,围炉而坐,在暖烘烘的炉火周围,一家人团团坐定,是享天伦之乐的好时候。此时,便是天有圆月,严冬奇寒,有兴赏月,无法尽情,也只能作罢。再说,冬夜忽有雪落,卧床无眠,细细听雪落的声音,亦人生一乐。
月是秋的形象,是秋的名片。秋亦有花,最著者莫过于陶靖节之所好菊花。但菊之盛开,须待到重阳前后。况仅有菊花,未免单一,且菊花并非处处皆有。月正好补秋之缺,无论远近,无论贫贱,也无论雅俗,只要你愿意,都可以赏它。秋月之迷人,正在她的圆满,一年之中,月月有月,月月月圆,唯中秋之月最大最圆。人生,不都是想追求一个圆满么?在秋风萧瑟,秋雨连绵的空隙,能赏这团圆之月,亦人生之一趣。
说完了北方的秋冬,说完了四季的独到之处,再接着说十月的厦门,厦门的秋。
在厦门,因四季花常开,对这四季常开的花有时便显得漠不关心,甚而有时会挑剔。
比如三角梅,这被谓之“市花”的植物,我就不大喜欢。我喜欢原生态的野生的,就是因为它们的自然天成。三角梅却不一样,一种自自然然成的花,却没有自然之象,仿佛是用纸剪就,或用塑料制成。因为少了自然的意味,便觉少了几分本真。
当然,三角梅只是个案而已。十月的厦门,仍然有许多让人过目不忘的花开放。
比如九月开剩的凤凰。凤凰在七月开过之后,九月的绽放便不再浓烈,不是那“凤凰枝头春意闹”的热情。九十月的凤凰,不再是七月时花与绿叶争胜的情状。九十月,季节是收敛的,花是内涵的。这时的花,真的只是在点缀叶,在衬托那一树绿。想想七月的凤凰,再看看九十月的凤凰,你就会惊异于造化的神奇:浓烈的花配合火热的季节,稀疏的花配合温和的时日。
厦门十月的花,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一坡的炮仗了。前年秋天,友从厦门去深圳。走前,他想看看厦门的美景,领略一下这海上花园的风情。我便领他去万石山植物园。从厦大出发,沿后山绕行。在快进入植物园前,有一个军训的地方。在那里,我的眼睛受到了一次冲击,眼前的美景几乎让人头晕目眩。一路山行,一路都是在树林里穿梭。虽说这南国有四季常青的美誉,但秋毕竟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影响。草已经枯黄,树叶虽绿,已没有春日的活力与生气。当我们站在那一坡盛开的炮仗面前时,似乎进入了春的世界童话的世界美的世界梦的世界。炮仗花自山坡上面倾泻下来,有如一条和缓的瀑流:那瀑流不是水,而是花不是“卷起千堆雪”的净白,而是“尽带黄金甲”的橙黄。以前也见过炮仗花,但多零星开放,象这样开满一坡,开得肆无忌惮,和周围景致融而为一的盛状,此次为首见。
紫荆白花洋紫荆,也不愿落在他花之后,在这个时节再次开放。紫荆这花,一年中开放几次,我不知道。印象中,凡用心去看它的时候,它似乎都在绽放着。春日的紫荆,最容易“被雨打风吹去”。诗云:“残春一夜狂风雨,吹断红飞花落树”。紫荆很易凋落,所以要看就须及时。春天风多雨密,紫荆花多瓣稠,很容易形成四散飘零的景状,让爱花惜春之人伤感,惟恐“落入污淖陷渠沟”,损了那一身的纯洁。紫荆与凤凰正好相反。春日的紫荆,是花与叶竞发的时节,花逊叶一筹,自然只能作叶的影身了。秋日的紫荆,因叶的飘零,花便占了上风。没有风,花落一地,都还在根的周围,扫堆在树下,既是归根,也是在报答泥土芬芳的情谊。
十月的厦门,厦门的秋,是惬意的。不信,有诸花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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