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瑶轻轻地拖着自己的下巴,上齿轻咬着嘴唇,细细思考了片刻,嘻笑道:“听闻寿王颇有捷才,善于诗作,不如这样,你若能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本宫便恕你无罪,否则便要另行责罚。”
说完,杨玉瑶还狡黠地朝李瑁眨了眨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淡红色的衣带,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杨玉瑶的动作虽小,但李瑁却真切地看在眼里。
李瑁当即明白了过来,感情她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调情!
她手点红色衣带的意思恐怕就是在暗示那件一分为二的肚兜吧。
这个女人当真是胆大至极!
七步作诗,时间极短,从古至今不过汉末曹子建一人而已。李瑁虽颇有才名,但比起才高八斗的曹植怕是还差了许多。
杨玉瑶话方出口,厅中众人面色皆变,各不相同。江采萍心系李瑁安危,面色忧愁,李俅和李琮父子巴不得李瑁吃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在众人面前,面对杨玉瑶的玩笑,李瑁不敢露出丝毫的异样,故作平淡道:“贵妃娘娘有命,李瑁自当遵从。”
李瑁稍稍酝酿了片刻,手抵额头,作苦思冥想状,缓缓踏出了第一步。
七步时间不长,片刻即过。行走间,李瑁时而抬头看看厅中众人,看看公孙大娘翩然离去的背影,时而低头沉思,抚颌沉吟。
待到李瑁第七步缓缓迈完,终于停下了步子。
“父皇恩德,不以儿臣愚钝,任儿臣以剑南节度使,益州大都督之职,儿臣无以为报,唯作谢恩诗一首,以抒儿臣胸臆,拓土开疆,不负父皇所托。”李瑁玉立厅中,朝帝席拱了拱手。
李瑁在大厅正中负手而立,环顾着厅中众人,朗声吟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九十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西南永作金天柱,不羡当年冠军侯。”
李瑁一诗吟罢,大厅之中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的脸上惊叹,赞美,嫉妒,皆而有之,竟都沉浸在诗作中,忘记了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声喝彩声在宴厅中响起:“好一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九十州。’好一个‘西南永作金天柱,不羡当年冠军侯。’寿王殿下之诗如函牛之鼎,气壮山河,就连老朽一介文人也恨不得提剑上马,博取一番功名了。”
这阵喝彩声声音颇大,比起李瑁方才的情况有过而无不及。李瑁循声望去,方才喝彩之人竟是翰林学士、正授秘书监贺知章。
贺知章乃是武则天时期乙未科的状元,才学渊博,旷达不羁,有诗狂之誉,乃当世名副其实的诗文大家,文坛盟主。
贺知章在仕林中地位极高,他既赞了好,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反驳,纷纷出言赞叹了起来。
就连帝席之上的李隆基也一脸喜色地抚掌笑道:“十八郎真乃我家麒麟儿。世人皆言李太白有谪仙之才,出口成章,不知他能如我儿一般七步成诗否?”
李隆基虽然年迈,但对于边功却尤为看重,李瑁方才诗中所言对极了他开疆拓土的心思,故而毫不吝啬地出言夸赞起来。
见得李隆基这般夸赞李瑁,李亨、李琮等几个意在皇位的皇子脸上心情愈发沉闷。
在本朝,节度使执掌一镇军政,节制兵马数万,权柄之重犹在十六卫大将军之上。尤其是开元二十五年以来,李隆基随着年纪增加,越发地热衷边功,他对各军镇的重视众人有目共睹。
李隆基子嗣虽多,但大多官封都督,京中闲职,抑或是上州州牧,近年来,获封节度使之职的唯李瑁一人而已。
且不论李瑁是否之官剑南,但凭这份殊荣,就足以叫众人侧目了。更何况李隆基方才还尤其夸赞了李瑁。
花花轿子众人抬,就在众人顺着李隆基的意思夸赞李瑁,顺便为李隆基歌功颂德的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却突然窜人了众人的视线。
“启禀陛下,末将有事启奏。”一个体型痴肥的番将站在了宴厅之中。
这番将身宽体胖,面容憨态可鞠,满脸络腮胡还带着些许酒渍,想必是方才饮酒留下的。
坐在帝席的李隆基见得这番将滑稽的模样,大感有趣,笑问道:“堂下何人?”
那番将肥胖的身躯轰然跪下,伏地道:“末将营州都督,平卢军使安禄山恭祝皇上,贵妃娘娘万寿金安。”
安禄山报出名号的一瞬间,李瑁身子一颤,手中的酒杯险些惊落。
李瑁眼放精光地盯着安禄山,心中想道:安禄山,原来他便是安禄山!那个颠倒江山,荼毒天下的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