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丸子仍然是要上工去的,学生依然要过来请教学业,于是送别夫人后,我也安心教育学生。待得午后,布置好了作习,就带着杨彦之到木工房去了。上午就把匕交给明宇了,曾问他是否有把握把柄部的包皮去掉而不伤内里。明宇说可能包镶不易,但要做到无损破坏,却是很容易的。明宇说话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只建设困难,毁坏易,让人心生不少感慨。偌大的盛世园林,用了十数年的建设,美轮美奂的,只破坏起来只需一场兵灾大火,要不了三两天的功夫,就只剩下断垣残壁的满目疮痍。杨彦之过来的时候,手里还带来一沓龟甲拓片和小篆铭文拓片,一同看明宇动手把包皮去掉。明宇去的很小心,其实他上午时也是研究了过的,找到了不少的空实交接,也把空处标了出来,这也方便下午的操作。之所以等到现在,也是怕出了差错,有人在一旁看着,有些提点意见也是便于把事情做好。明宇先用火烤或者浸泡等等的方法,慢慢把匕的各处细节都清理得很干净,然后再用工具或轻挑或撕扯或轻击那包皮,先从接缝出着手,一点一点,慢慢的就使得整只匕渐渐露出了全貌。柄端的穿物孔也是很显眼的,和杨彦之料想得一样,只早先被包镶着,不得见。然后要看的自然是铭文,其它的后说,只去掉蒙皮之后,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原因吧,铭文也沾满了锈迹,小心去除之后,字迹不是太清晰,依然还是选择使用拓片的方式从柄部把铭文拓出,一连拓了三次。杨彦之把自己拿来的拓片选出自己心仪的字后,依次展开,只把新拓出的放在中间,仔细观摩。看上去,三个字的差别还是有些明显的,只是形体架构上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从第一张直接跳到第三张,和从第一张往第二张吗,再往第三张,这个看法次序来的两种不同观摩方式看,明显可以感觉到第二张有一定的承前启后的关系。我和杨彦之也都有些拿不准,或许一个根本不识得我们更早期文字的第三者,他的感官可能更加贴近一些,万一我们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就对明宇讲,让他看看这三个字,是不是有近似或者一脉相承的感觉?另外按顺序看,是不是每一个都更接近,而跳开看时,那种感觉就要差一些?明宇听不懂这些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字面上的意思是懂的,他也是反复观看,左右对比,因为要说的也是一种感觉,可能每个人的感觉也会有不同。只是过了一会儿后,明宇还是点了点头,我和杨彦之顿时大喜,就我们这民间鉴宝专家而言,这回可真就是无意间捡到宝了。明宇不晓得我们兴奋个什么劲儿的,满脸的奇怪。欣喜劲儿过后,就来细观匕柄的局部,这匕却是没有额部的,柄部也稍嫌纤细,没额部,手握之后,根处膈手,铭文也稍稍有些磨手。握柄还是显得稍短,我们握上后,柄部虽有一些露出,但感觉还差些意思,倘若更长一点应该会更好,只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古人的身材没有我们现如今的人高大些的原因,所以手自然就会显得稍微小一些,不过严格说来,这应该也都算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怀揣利刃,杀心自起,那时还没发展到这种异型件有鞘的时候,不要鞘,自然出手会更方便,只需要揣在怀里就好,随时抽出,暴起伤人。刀剑的保养方式,杨彦之是懂的,他教了我们一些常识,也教了些除锈涂油的注意事宜,就是不好伤着物件本身。这许多年过去,这匕或许材质也会有一定变化,使用中,刃部应该也有损伤,好在以前看来也多是在那屠户手中持有,油腻处反而是一种保护,能防锈,磨损消耗也小。当然了,这也是我们自以为的那把匕,至于经不经得起外人甚至是专家的考验,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自己也不准备宣扬,所以只把当是个好物件收起,需要时,也算是件可以防身的实用物件。”
“逢此喜事,不可不贺。事前没这方面的计划,在家中劳烦东伯他们,估计又要好一番张罗,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再说也还没怎么正经请杨彦之去外面吃过饭呢。我请客吃饭,杨彦之同贺,看着下午时间还算早,我们回屋后,交代一下出门去了。还是接上丸子,问清了杨彦之的喜好,去了一家成菜馆,这家也是号称全余斛地界正宗第一,以麻辣鲜香著称。曾和丸子、明宇一起去试过,他们也都说好吃,也算对我胃口,这次却是再来。店家的生意果然不错,听说话口音,客人还是他们家乡人居多,甚至还有不少是当兵的。和丸子说是要感谢杨彦之帮了好大的忙,鞍前马后的,不胜感激。丸子自然和我一条心,又在岳父处讨了不少的便宜,所以她同我的感受是一样的。她也说自从安家到现在,一直也有耐于各路好友,尤其是杨彦之这样,尽心竭力的帮忙,感激处自不待多言。杨彦之只谦虚受礼,也不居功,他在和我们的交往中,也是从他处得了不少的便宜,这来来回回的,当然也算不得亏。只是我们自己得人便宜,感激之处当然是要有,要都算计那么清楚,这世上尽多无情人。一场欢聚,宾客尽兴,宴罢散了,各回各家。”
“随后的几天里,趁着工作间歇,陪着丸子把准备送给侄子侄女的礼物准备好,都是我们国家同龄孩童们喜欢,又有我们国家特点的小物件。趁着丸子休息日,她嫂子带着孩子们也来上门来拜访。家里一片欢腾,除了言语不通有些不便,看着这斯文有礼、干净整洁、神采奕奕的少年,粉雕玉琢、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心里满是欢喜,哪怕只是看着,心里除了新奇之外,也有一份向往。家里一直没有小孩,不但丸子心有愧疚,东伯他们虽没有直接表露,但无心之处也是能看出有很多遗憾的,看到这些小孩,仿佛就能看到将来某一天要到这屋里上下漫跑的孩童一般。孩子们对丸子似也格外眷恋,尤其是小女孩,少年可能年岁大一些,有了性别意识,只是也喜欢跟着妹妹和姑姑四处走。当然了,那少年和家中学习的学生年龄上差别稍微有些大,有时候看对眼了,彼此间也有些好奇,但是言语不通,见我也不干涉,试探性的互动下。只是都回归了原始,多是用肢体配合着言语来表达彼此意思,有时也是一种兴致。小孩们拜访过后的第二天,岳父却通过电话说想让小孩子们学习我们的国语,希望我在教学生的时候,也顺便教一教小孩子们国语,丸子知道后很高兴,希望我答应下来,这样她也能多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只要丸子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就愉快地答应下来。再说他们只是过来暑假,这也已经许多天过去了,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也不长,这语言也尽可以有很多人可以教授他们,能让我来替他们做一些事,只当是替丸子尽一尽孝心了。后来这些天,小孩子们甚至在我们家住下了,这样也方便了不少。这中间,樱桃光智夫妇来的不少次,岳父先也来过一次后,据说是从余斛离开了,没说去哪儿,没说再见,更没要送行。时间过的很快,一个月过去,樱桃家的孩子们要启程回和那国返校了,除了丸子太过不舍外,家里人也很不舍,那学生也和孩子们依依不舍,看来也是有些同学情的。这下插曲过后,日子仿佛又回了日常。”
“早先岳父还在余斛时候,我自己因那对父子之事单独拜会了他一回,那却不好带丸子同去。主要是我那父亲和他儿子一开始时还有些谨慎,不敢太过招摇,只暗地里勾结丁大罩等人做些阴私的事。只这丁大罩等人走偏门也是惯常事,都不是省油的灯,耐不得那份沉寂,居然搅风搅雨的。一帮人和当地的一些势力火拼了一回,占了不少的便宜,所以越发的嚣张起来。这对父子在那群人中是被人供着的存在,一些看起来有势力、有地位的人对他们也另眼相看的,也有些刻意的巴结,再看这又得了好大便宜,自己也膨胀起来,觉着自己在这余斛地界也算个人物了,越发的和那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起来。这情形只要不在自己地界上出太大事情,租界挣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国内的官衙也不大搭理他们;当地的地方势力有些顾忌,也一直未下狠手,有点观望的意思,这反而更助长了这帮人的嚣张气焰。再这样下去,这对父子就不单单是遭遇不测的问题了,可能家里都会受到牵连。我虽听闻了一些风声,杨彦之也从一旁给我带了不少的消息,这下不解决他们的问题看来是不行的了,只好断了他的根。我拜会岳父的时候,说的很直白,也只有把话摊开了说,才能达成谈话的目的。我就说我知晓一些和那国对我们国家的意图,以及这中间岳父以及大舅哥他们从中所能起到的作用,我自己不会去掺和那些事,我也不希望有我的亲人涉足其中。愿意给他们做事的人很多,希望不要拘泥于我以及我身边之人。当然,要是有人愿意从中做些正经的事,维持基本的正义和秩序,我也是不会阻拦的。但那种阴私为恶之事,不说律法上,就是道德上、私德上也是有亏之事,希望就不要让他们沾染了,更别说犹如那对父子般的作恶。我自己对此无力,原本那对父子也是无力为恶的,就是中间牵扯到丸子,牵扯到樱桃家,所以他们犹如那跗骨之蛆,狐假虎威,这中间也不乏樱桃家纵容的缘故。我不能要求樱桃家更多,关于家国大义这些我也不提,只要把那对父子逐出余斛即可,至于他身周之人,只要再无相涉就好。我想他们当也不致看上这帮胡作非为的人,更多的是放任他们给自己做些事,反正祸害的又不是和那国,他们多半也不在意,当然若有逆反,雷霆压顶也是反掌之事。我们间的联系原本只有丸子一人,现在却多了那对父子,真是莫可奈何的。丸子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一个纯真、善良、于人无害的世间好女子,我家的那父子一无是处,除了愚蠢、市侩外,又有太多与自身身份、实力不匹配的贪婪和私欲,也不知道他们的家学都学哪里去了。岳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问我具体想怎么处理那对父子时,我直言这回只当是暂还生恩的一部分,既不好太过,却也不好要他们太舒坦,就让他们行乞归家才好。也是存了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免日后做的祸事太大,身死家灭,为时已晚。岳父没有直接回答,却还是对我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自己想独善其身却是很难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希望。而且对我来说,不明真相的其他人也不会认为我在这之间什么事都不会做。首先一点,丸子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原罪,纵使我自己一再的想要划清界限,然而我能弃丸子而去吗?答案是显然的。再者说,我即使再标榜于和那国无涉,甚至是和那国敌对势力无涉,别人却不会这么想,因我自己无形中也是那受益人。更有那对父子携势的胡作非为,会让这界限模糊不清,其他亲人朋友,也难保没有人会再做出一些事越线之事,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岳父的意思还是要我认清大势和厉害关系,早早做出选择才是明智之举。我明白他的意思,在这时首鼠两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这不单单是左右为难的问题,还有就是这些问题尚且对自己最最爱之人却无法言说,对自己身周亲近之人除了明宇而外,也无从说起,然而逃避也不是办法,逃无可逃。这番话谈完,我回了家,心里也一直想着那无解之题,有时真想两眼一闭,索性就从了,这个国家到底给过我什么?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是人们从后天的教化中认识世界,约束自身,我也只能如此了,管住自己,约束住亲人、家人、朋友,其他就没什么好相干的了。也是拜访归家三天后的样子,杨彦之从旁告知于我,说丁大罩等人下场都不大好,此人多少算是他的朋友,说话之间,稍有惋惜。据说有人传了话,让那父子即刻离开余斛,终生不得再返,否则身家难保,若其他另有相携者,定不饶恕。只有丁大罩等几个由于彼此想涉太深,膨胀之余尚不信邪,谁料想,当地一些和外地一些势力立时反扑,顷刻间,烟消云散,只放走了那过了那父子,其他人大都命丧黄泉了。只这这父子也不好受,被扒了个精光,只余底裤,被人看管住离了余斛地界。那父子大约见事不可为,也不敢反抗,只得灰溜溜的讨饭返乡去了。这事说不上喜忧,只是和那国在余斛地方势力上渗透的这么厉害,也让我惊异。”
“暂时没有了这方面的烦扰之后,日子也算回归了正常。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又过了两年多,中间都是些小插曲,那学生也考上了余斛当地的南暨大学,只那也是他家的选择,所以我们一直也这样教和学的来往着,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家宅平安。早前也曾问过有没有意愿到国外去游学,只他家更愿意他去和那国而不是西洋甚至是后起的列强离坚国,又说时机还不算成熟。可能他家的判断是以后和那国的影响会更大一些,当然杨家还有不少像杨彦之一类的人,一些气节还是有的。只他家是行商立家,对实利更为看重一些,这个也无可厚非,并不是不可与人言的东西。我也不大理会这些,如果想开阔眼界的话,自然是去起源地走走会更有利一些。在这中间,岳父偶有来过,每次过来家里的时候,总也有意无意的去看一看那学生。樱桃光智就不用说了,只此两家亲戚,日常间也少不了各种联系,尤其逢年过节的,更是要邀他们共度佳节的。丸子的侄子们也多次趁假期来访亲,他们国语水平进步的一次比一次大,看来即使在和那国,也另外有人教授他们语言的,这自然也是早就想到过的事情。那学生和他们的交流中也尝试着学习了一些和那语,后来也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他是否愿意学习和那语时,他也点头很快。当然,我也不吝教导,他的和那语水平也日涨,对和那国好似也有不少的兴趣。当然了,收入水平又随着丸子上工,显著好太多了,积蓄又日多。想着早晚要回太白峰祭奠母亲的,这些年又陆陆续续地买了些香炉和鼎这些祭祀用品,那道像也是那些年陆续买的,还有一些是杨彦之他们送的,都不是那么有来头的东西。他们知道我收的多是一些道家的东西,遇到时也肯替我出份力,货真价实,造型如意,价格实惠就买了,却没讲究其它那些个年份、出处之类的。再说道像比之佛像要更少一些,信仰之人也少的可怜,所以愿意收藏的人家真不太多,好多东西都便宜了我,多还是成套的。只这类东西真的很少,在余斛的那些年也才收集了那几样,香炉这些佛道两家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一般人都不太注意,往往误入,当然这些吃这碗饭的人,眼光就不同了,除蒙混外人外,再说也不值当。趁着东哥每年回老家省亲之际,就让他把那些造像、香炉的带到三省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