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雾站在那里，胳膊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下一秒，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玻璃碎裂。

浸泡着标本的液体倾泻滚出，将翅蛸的翅膀打湿，让它无力飞起。

其中那具被父母感谢过很多次的、甘愿捐赠遗体的大体老师随着液体落下，直直坠入长孙雾怀中。

粘腻的触感，诡异刺鼻的气味，长孙雾透过被打湿掩盖住眼睛的头发看到了尸体的五官。

……近到他看见尸体惨白的面容，覆着白膜的眼瞳，冰冷的体温包裹着自己，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似乎连带着尸体都跟着自己一起胸膛起伏着。

这一幕成为了他的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中，长孙雾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具尸体一直睁开的眼睛。

“小雾，你不能这么胆小，以后这种情况只多不少，你要克服心中的恐惧。”

“真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害怕这种东西呢？”

“我们的研究始终离不开各种生物的尸体，小雾，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父母的要求下，长孙雾被要求利用“脱敏”的方式来克服恐惧，从此以后，每天父亲都会将长孙雾带到那具尸体面前，教他辨识人体中的各个部位。

他从一开始的生理性呕吐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已经可以神色如常看待所有标本。

只是偶尔仍会闻到那种腐臭的味道，盘旋在梦境中。

所以长孙雾恐惧尸体。

在这样家庭中长大的人，或许注定不能够理解喜怒哀乐。

元以想，他最可悲的或许是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情绪，他却只感受到了恐惧。

这辈子不清楚纪云舒还会不会让长孙雾打开心防，但元以希望能出现那么一个人，让长孙雾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元以看来，冷漠的精英教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低级的教育方式之一。

不过……怎么感觉长孙雾开始有点人情味了呢？元以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长孙雾消失在墙后的半截小腿。

——

艾弗里家族的庄园坐落在卡蒙-Ⅲ号行星上。

像他们这种传承了西式文明的家族，总喜欢将祖宅装修成复古的城堡，富丽堂皇，华贵优雅。

庄园西楼一间色调昏暗的房间内，伊埃利恩站在桌前，恭敬低头，竭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

“……伊恩，你在怪我吗？”他面前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这样问道。

青年将头垂得更低：“不敢，母亲。”

艾弗里夫人缓缓起身，行至他身边：“我以为我的苦心你都能懂，我也以为你明白我为你都做了些什么，可伊恩，你太让我失望了。”

“啪！”

伊埃利恩被这一耳光扇到撇开脸，很快，他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红色的掌印。

“……抱歉，母亲。”

艾弗里夫人依旧那样冷漠的看着他：“我说过，你的任务是寻找到最优秀的向导，你的精神力本就不算出众，才需要和最优秀的向导诞下最优秀的子嗣，这样，才能加大你继承艾弗里家族的筹码。”

“伊恩，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伊埃利恩缓缓地将头扭正，再度垂下：“……是，母亲。”

夫人转身离开这房间前，撂下最后一句话：“从前你荒唐的事我可以统统不计较，但这一次，伊恩，别再让我失望了。”

门被阖上，锁住好不容易泄进的一点亮光。

……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呢？

伊埃利恩抚上钝痛的脸颊，闭上眼。

年幼时分化成功后，母亲看到他ss等级的精神力无比失望，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用sss甚至以上的等级甩开其他几个兄长，好让父亲只看重他。

我还能怎么做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