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仙楼出来，查共时摇摇晃晃走在街上。

京城的街道夜晚少人，街道两边尽数是关了门没有人的商铺。

查共时的步子摇摇欲坠，喝醉酒的人像那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左倾右倒。看似要落下来了又飞上天空；以为要飞远了，却又坠了下来。折翼的飞鸟，不过如此。

查共时脚边的裙边就像随时盛开的康乃馨，褶皱随着她捉摸不透且抽象的动势往四方试探着生长。

进到宫中，一路上也不知道她跌跌撞撞倾倒了几次，萧存墨便由着她走着醉了的步伐，大步前进。

“就送到这里吧，萧存墨“

查共时醉醺醺的说。

她笑着，神情又有一点落寞难过。

查共时冲萧存墨摆摆手，一步两步往前面的曲釜宫走去。

“慢着点”，

萧存墨还未见过这样失态低迷的查共时，他看着她走远，手足无措。

“喂，你若不愿回去，那我大可同临安侯谎言几句，查共时？”萧存墨隔空向查共时喊话。他想着，如果查共时酒后言语失态，再把她见陆青台的事抖落出去，这种绿帽且不说戴没戴上，但是蠢蠢欲动有此想法，有悖纲常，恐怕贾府的脑袋便要上交临安侯府了。

查共时的背影，不知怎的，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今夜的月辉，如盐霜般乌白，蒙在大地的表面。

地面的白光圈在查共时周围，如同牢圈镣铐。

她听到萧存墨喊的话，从左倒右倾逐渐还原，伫立在原地，停稳了脚步。她身体前倾，却又迈不开腿。萧存墨走近，她往前跑，上了两级台阶又复跌下来。她跌倒，索性躺在地上，面朝天空。

她整个人四仰八叉紧贴地面，与地面一起看待并走过他们的动作心理图示。

此时，她仍觉得这片星空完全属于她。而她，现在完全不属于自己。她的内在，完全属于贾锦容。之后，她困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

？

“醒了？”

查共时睁开眼，自己正身处于群芳楼。

她听见有人唤她，可是睁开眼眼前却没有人。群芳楼的某房间内空无一人，唯有青绿帷幔和桃红色帘纱。

她蹙起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里除了群芳楼熟悉的脂粉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的味道。

她觉得眼前之景好生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似曾发生。

她突然一阵头痛，可什么也记不起。

就在此时，谢承璟走了进来。

谢承璟往她的方向走来。

“谢狐狸？”

查共时捂着头欲从床上爬起来，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只好看着谢狐狸来到床边。

“你要做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查共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承璟竟然要睡她？！他强有力的扒去她的外衣，查共时被活生生的景象惊愕，感到不可思议。

查共时想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出口：“谢狐狸，我怎么在这醒来？不是在曲釜宫吗？”

梦中之人不由分说，只是要与她共度春宵。查共时心中诧异，用力推开他，虽然手抽筋一样使不上劲，但还是用蛮力把他硬生生推坐到了地上。她看着谢承璟被推倒在地上，一脸愠怒，与平时的谢狐狸判若两人。

查共时，看到谢承璟的眼里藏着一团怒火，好像随时要冲破桎梏，直击脸前。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进来，她看不清白衣男子的五官，视线下移，但还是通过那把扇子认出了他。这是她送给沈逢的扇子。

“沈逢，救我！”

她大声呼救。

查共时看到沈逢，好像看到了希望，她不知道谢承璟今日犯了什么病，胆敢这样冒犯她。《查氏宝典》有言：渣兔不吃窝边草。是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谢承璟竟然要同类相食。

可是，沈逢却只是站在一旁，事不关己，两眼无神。

“我是锦容啊，沈逢救我”她再次企图唤醒沈逢的怜悯，可是话语说出口，如同打到棉花上，对空耳的沈逢竟毫无用处。

“你……你们是串通好的？”

查共时揉揉眼睛，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正在发生。

她拼死拽住身上最后一件里衣，生怕也被谢承璟褪了去。谢承璟眼底猩红，像酝酿已久的岩浆溶洞，只进不出闷了许久，终要在此刻爆发，吞噬一切光明与美好。

她眼眶湿润，满心委屈在此时涌出成泪花，她在谢承璟俯身压上来的那一刻擦干眼角的泪水，夺过他的鲜红外衣，披着跑出门去。

她一直往前跑，许久，她回过头，身后是一片白色的茫然。

她一直跑，直到跑不动。与其说是跑不动，不如说，她好像被什么绊住了步子。她低头看到裤脚，两团像云朵一样的蚕茧一样包裹牵制住她的脚踝。

她使劲往前迈步，可是就像长在原地，被埋在原地的坑里一样动弹不得。她看向旁边的窗，窗上映出了路齐的脸。她心底欢喜，眺望看着屋子里的人。

查共时被困住，别说向前跑，就是往前走半步也走不了。

她呢喃道：“路齐~”

声音这样小，她提高音量，也只是寻常说话时的声音：“路齐！”

见屋子里的人迟迟没有倾头看见她，她坐下来，叹了口气。

查共时静静的注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她心驰神往。不知道为何，只要她看见他，心底便高兴；只要她远远的看到他，尽管是在身后跟着他，也觉得开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