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高脚杯灌满了浓郁近血的鲜红，莫西干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花园椅边上，像一名等候发号施令的仆人，表情僵硬，两眼无光。

面色倦怠的爱丽丝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块玫瑰馅的司康饼，又抿了一口葡萄酒，边吃着边伸了伸懒腰，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

“...上回听你说，我只要播种几颗种子，期间什么法术都不用施展，只要定期浇水和施肥，720小时，就能拥有一整棚卷心菜？”

和上次的梦境剧情不太一样，但还是同样的角色、类似的走向，只要眼前这个小女孩一直在他身边待着，铁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目前还没想到要如何赶她走：

“是的，但是仅限在这片地区适用。”

米迦对比了记忆中类地行星和盖亚星的区别，故作轻松地微笑道：

“如果是存在魔法的异世界，这样什么也种不出来。”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爱丽丝还没有完全被神术驱散，只是攻击型法术受限，说明她不是普通的灵体，层次也远在祭司之上，不如趁机在危险边缘试探几下，看看对方能不能爆点金币。

“唉，无聊。”

她揉揉眼睛，站起身，准备去散散步，这时米迦叫住了她，随意调侃道：

“还要再问一遍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啊，啊？”

爱丽丝回过身来，眼神中却分明只有疑惑：

“哥，你在说什么？”

米迦用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这些物品，这次没有东西凭空消失，但他不确定这个爱丽丝是不是上回的爱丽丝，还是有解释必要。

以极小的概率假定是同一个女鬼，对面这个自称爱丽丝的小女孩真的没有第二次梦境的记忆，单纯地询问他明显与故乡有关的事只是在‘演戏’，没有其它用意。

如果是这样，就凭她也是‘第一次’在记忆中的类地行星登陆，显然也明白自己知道的不如他这个拥有程总人设的‘本地人’多，也很好圆过去。于是他编了个幌子来圆这句缺少前因后果的话：

“哦，我是说管理这片区的镇长最近在考察这片区的民生，待会可能会路过参观，真期待上镜啊。对了，你看，最近这些卷心菜都快收成了。”

没想到这一句看似随意的话令爱丽斯疲倦的眼神中出现了明显的困惑：

“哥，你在说啥，这个镇长不就是你吗？”

“我？”

米迦旋即想起，之前几名遇到的路人都喊他程总这件事，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他是这片地区的管理者？那他为什么还在这里种田？怎么也不穿高档些的衣服？

米迦忍不住拎了拎身上那件用久破洞的白色背心，但是他很快恢复了笑容：

“妹，哥刚才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能看出来我是，真聪明。”

爱丽丝‘嘿’了一声，重新恢复了阳光开朗的笑容：

“那是当然！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哥哥！”

没错，看来是同一个，连面部微表情都毫无差别。

在谈话的过程中，米迦基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提出以前，‘爱丽丝’连冬眠舱是什么都不知道，连她介绍的飞船内部构造都非常地儿戏，任何一件与太空有关的装置都没有，比起宇宙飞船它更像是一架房机，就像是面目模糊、缺少细节的行人，很多事物都只模仿到了表面，没有抓到精髓。

回顾前两场梦境，但凡稍微留点心，就会发现飞船在广场直接着陆、那么多人毫无组织纪律地从飞船上跑下来，包括扔头盔、人群逃跑这些细节完全不符合逻辑，这并非是他自己的梦境，而是掌握了部分记忆素材的对方为了迷惑他专门捏造出来的。

在那一瞬间，他站了起来，平静地凝视着爱丽丝，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你不是我的妹妹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爱丽丝灵动的湖蓝色双目瞬间被眼白占据，黑发褪色成银发，气场变得极度不稳定，同时她四周的场景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蔬菜棚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当中的卷心菜、芦笋、地瓜等作物都飞快地萎缩消失，连土壤都褪去了原有的质感与体积，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收缩成简陋的平面。

莫西干发型的黄毛高个已经跑了，花园桌上的酒瓶子在颠簸与晃动中摔落，深红的酒水从破碎的玻璃制品中倾洒而出，也瞬间蒸发消失。

站在原地的爱丽丝显得茫然无措，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带上了断断续续的泣音：

“假、假的吧，你，你怎么敢骗我？你也不是我哥哥！”

说着，她再次从身后取出比她还高一头的银色巨镰，一边拖曳着刀柄一边朝米迦快步奔去。

当镰刀劈到米迦身上时，却瞬间变得腐朽软化，好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分解了它，而后者就这么抱着胸平静地俯视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失败。

“怎、怎么会，不许作弊！”

爱丽丝气急败坏地吼叫道。

米迦无视了她的发怒，眼神一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泛着银光的三棱刺。

尽管她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减了，但是米迦还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空间正在对他发生剧烈的拮抗作用，如果不是强行用念力维持着自身的存在，他现在多半已经被对方逐出了梦境。

至此，他初步理解了‘审判之眼’的作用。

在召唤神的注视下，如果是灵体，则会遭遇大幅度的打击，并且在宣判相应的罪名之后无法再重犯第二回，也因此，被宣判了‘暴怒’与‘傲慢’两项罪名的爱丽丝已经是无法再造成任何致命的伤害了。

爱丽丝的身影瞬间消失，她身后的花园桌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堪堪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