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桂省,湘省人都爱吃粉,黔州人吃粉必须要有臊子,也就是浇头。
春彩店里的臊子有三种,猪脚,牛肉,脆臊。
还有有一把小斧头,平日专门用来砍猪脚,和一把不亚于我之前用过的菜刀,用来切牛肉。
文闯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拿着斧头,一边朝着那边冲,一边大喊。
“我日你们的妈,全给老子罢手!”
刘佳林本来就只是个扒老二,真叫他杀人,他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胆子。
二胡纯粹就是个变态,喜欢做这种指使哈子捅蜂窝的缺德事。
这一耽搁下来,等文闯冲过去,二胡再想给我杀了已经来不及了。
鸟铳这东西打一枪再装弹,比打个飞机还麻烦。
但他小看了文闯,在文闯冲过去的时候,他举起鸟铳指过去。
“你个杂种要冲夯实是不是!老子一枪……”
那是文闯,几天前刚刚人命过手的角色,他怎么可能害怕二胡手里一把刚刚打过还没装弹的鸟铳。
左手菜刀将指着他的鸟铳劈开,右手斧头朝着二胡脑门就砍过去。
斧头不是刀,南城当地用的斧头,都是拳头大小,背部起码有七八公分宽厚,可以当锤子用,前面是磨得跟纸一样薄的锋刃。
本身自带的重量,加上文闯全然劈砍的力气,就是砍在天灵盖上,二胡都是个死。
二胡往后面撤了一步的同时,脑袋也往后面仰,堪堪躲过这毙命的一斧头。
让着斧头从他胸腔划过,直到肚皮。
要是再深一点,他肠子都得撒一地。
就在这1990年夏天,南城三岔路口,文闯一手菜刀,一手斧头,硬生生创翻了二胡和他带来的十多人。
打到最后,文闯挨了八刀,但二胡和李冬,还有另外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文闯就跟疯了一样,那到肩膀的长头发被血凝成一绺一绺,他还在追着人砍。
这些,都是事后我从旁人口中,三言两语拼凑出来的过程。
文闯不曾跟我说过,我也从来不敢去问他。
如果说我生来就是在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黑道上混日子,对于幸福生活只是来源于想象。
想象的东西终归不切实际,即便没有过上那种生活。
我最多只是可惜。
但文闯不同,文闯当年已经过上了那样的生活,要是他不救我,或许他会一直过下去。
这么些年下去,或许在东北有一对夫妻俩,女的比男的大好几岁,会有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孩子,生活简单幸福,他们的孩子也该成家立业。
也或许在这黔州偏僻小城,一个东北男人和自己年长几岁的老婆,共同操持着一个小店。
再或许……
没有那么多或许。
文闯不是用挨了八刀救我的命,是用他本已经走上正轨的生活救的我命。
得到再失去,那就不是可惜,死痛彻心扉。
尽管当时他自己都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我也时常在想,假设他早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他还会冲出来救我,还是站在店里看我被二胡弄死。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假设。
木已成舟,这辈子,都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