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风凌厉,扫过一旁的梧桐树,落叶纷飞,原本打扫干净的院子立即变得杂乱。
“小七,你慢点,把那大刀放在那。一个女孩子成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我偏不。”小丫头张小七不听妇人的劝告,提溜着大刀便向外跑去,却恍然撞在一个人影身上。
“徐哥哥,你来了,看我这几日练得刀法如何?”小丫头见是徐猛,慌忙拉着徐猛想继续展示刀法。
妇人见状急忙骂走丫头,将徐猛迎进屋内。
徐猛将一包金银放在桌上,说道:“嫂子,这是县衙给张哥的抚恤,往后不够了,我再来。”
“够,够,够多了。”妇人看着那足足有十几两的黄金,说道:“你张哥本就是干着卖命的营生,一条贱命哪抵得了这么多抚恤?”顿顿却又说道:“小徐,黎家的事情,嫂子也听说了,你可不能——”
“嫂子,那些都是外面的谣传。”徐猛急忙打断妇人的话说道:“嫂子,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本就是没甚本事的人,平日里没少受人欺负,先前要不是有张哥在衙役里撑着,我连这份闲差都做不稳当。”
“哎,小徐,不是就好,咱们日子苦点是苦点,也能勉强过下去,犯不着为些金银做那些傻事情,那些土族豪绅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你张哥在的时候,仗着有些功夫,也轻易不得罪他们,现在你张哥没了,你可别——”妇人有些哽咽地唠叨一大堆,许是觉得心情难受,强忍着心绪,缓缓继续说道:“再说,小七年龄也不小了,也到了嫁人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到时候找一户好人家帮衬着,咱们倒也过的知足。”
“娘亲,我不嫁人。”却听得张小七在门槛嚷着,脸上挂着一嘴的笑容,手里提留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朝徐猛晃了晃,说道:“我要练好刀法,给父亲报仇。”
说着报仇的事情,脸上却挂着炽热的笑容,或许张小七心思还很单纯,根本不懂得这件事真正的含义。
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若是沉溺其中寻思琢磨,便可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这事由不得你。”妇人慌忙把金银收拾起来,狠声说道:“前几日已经托人打听好了,郝家正缺一个丫鬟使唤,过几日便找人把你送过去,省得每日里在眼前舞枪弄棒的,不得安生。”
“不,我才不给人当丫鬟咧。”小丫头张小七听闻要被送去当丫鬟,慌忙有些害怕,努着嘴喊道,却瞥向一旁的徐猛,马上又笑道:“要当,我也只给徐哥哥当丫鬟。”
“你这妮子。”妇人慌忙捡起一旁的掸子向小丫头扔了过去,却被徐猛拦了下来,“嫂子,要不往后就让小七跟着我吧。”
“小徐?这?”妇人慌忙看向徐猛。
“放心吧,嫂子,我不会亏待小七的。”
妇人见徐猛一脸真诚,叹口气,“也罢,以后就让小七跟着小徐你吧。”
这年月,虽然张松在的时候可能留下些积蓄,能够顾得了日常开销,但却不敢碰上天灾人祸。母女两人想要找个营生不易,维持生活着实尚可,真要把小丫头送进府里当丫鬟,还真有些舍不得,要是碰见性和温善的主子还好些,要是碰见不好说话的主,寻常丁点小事就是非打即骂,那是过的十分艰难。
“还不快过来给你徐哥哥请安。”妇人慌忙呵斥道。
“使不得,使不得。”徐猛急忙劝阻,但奈何还是被母女二人强制做个几个鞠躬,敬了杯茶。
至此,小丫头张小七以后跟着徐猛讨生活的事情便算定了下来。
张小七显然是干惯了调制野兔的营生,一番极限操作之后,便将一根烤制金黄的兔腿塞到徐猛手里,然后扛着大刀蹦蹦跳跳地跟着徐猛离开干净的青砖小院。
“年龄倒也凑合,就是小徐这性子?”妇人看着离去的二人,摇摇头,呢喃道,眼角不自觉地流下泪水,如果自己的夫家张松现在还在,一家人有个仰仗,何至于沦落至此。
“徐哥哥,那些人真的不是你做的么?”张小七跟在徐猛身后欢快地问道。
“哪些人?”
“黎家那些人啊。”张小七顿顿说道:“外面都说是徐哥哥请的莽匪——”
徐猛面色有些难看。
“徐哥哥,放心,以后这些事情小七也可以做的。”张小七仰着头说道:“你不知道,小七可厉害了。”
张小七这小丫头的本事,徐猛自然清楚,在她爹张松的眼里,这小丫头可是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若是有高人调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可惜——
“放心,以后徐哥哥不会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以后你就帮徐哥哥管好家里就行了。”
“可是家里不就咱们两个人么?”
“以后就不是了。”
“哦。”张小七不明白徐猛的意思,嘟囔了一句,便跟在徐猛身后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大刀。
开玩笑,前世当社畜奋斗了十几年都没有享过一天富贵日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笔巨额的财富,有机会享受享受首富的生活,不整几个舞团都对不起那送自己来的铜戒。
等此间事了,风波过去,徐猛寻思着置几亩良田,娶几房娇妻,庄园里面闹十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抚琴谈诗,煮茶烤肉,就在青山县踏实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平日里觉得无趣便到画舫喝喝花酒,通过异能满足一下恶趣味,小日子过的也挺惬意。
二人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青竹瘦削,修长挺拔,仿佛一柄柄长剑直插在地上,凉风袭来,给人一股肃杀的感觉,斜刺的阳光从远处射来,穿过如针织般的竹叶,将二人的背影拉的老长。
人在前面走,后面是沉重悠长的生活,即使是这片清幽僻静的竹林,给人的感觉也是肃杀冷酷。
徐猛想起那画舫之上被段兴虐杀的歌姬,便知这世界是个吃人的世界,随即长叹一声,心思恍若留在竹林里的影子,悠长沉重。
而生活就像是在竹林中穿行,竹叶片片落下,厚重的大地积攒地越来越多,埋藏了不知多少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