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时候,没有搭撮罗子,卫淮看着三人只是将清理空地的那些枝叶在篝火边铺开,然后打开狍皮被,脱了苏恩就钻进皮桶里边,很快就起了鼾声。
三条猎狗在一旁的雪窝里盘卧下来,不时甩甩尾巴,拍打得积雪和枝叶唰唰作响,它们充当着最好的哨兵。
这冰天雪地的,就凭借一床感觉并不太厚实的狍皮被就敢脱衣服睡觉,难道不怕冷吗?这可不是在撮罗子里面。
卫淮看得一阵心惊。
他可不敢这么做,拖了枝叶在篝火边铺垫好,展开狍皮被,和衣钻进皮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皮桶的皮绳系上,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偏偏身体酸疼得想动一下,都得咬着牙帮使劲才行。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过夜,上一次在熊仓子里呆了一晚,纯粹是人身体累得不行了,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有大树防护,空间也小,温度起来得很快,在火堆边蜷缩着,很快就睡着。
现在却是不行,大概是心里安定,在山林里过夜,卫淮第一次有了那种新奇又陌生的感觉,怎么也睡不着。
银装素裹一片苍茫的北境,在夜里的月光下,清亮如白昼。
林间不时传来的声响,都能让他警惕地从皮桶里钻出脑袋看看,究竟是不是野物靠近,想着会不会有狼、熊这一类的野兽突然窜出来。
听说还有身长两米多,一巴掌就能将马给拍翻的被称作大爪子的东北虎,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山牲。
结果,除了几匹鄂伦春马刨雪吃草的踢蹬声和偶尔的响鼻,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皮桶里很快变得暖和起来。
他才发现,用这狍子皮做成的皮桶,简直是在雪夜山林过夜的神物。
突然,他耳边传来很有节奏的噗噗噗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身后卖力地摇着一把巨大的纸扇。
就在卫淮左右张望,从哪里发出来的声响时,三条猎狗突然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四匹矮马也接连打了响鼻,噔噔噔地提放着蹄子,显得有些躁动。
见几条猎狗似乎是在朝上方张望,卫淮也朝着上面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上一闪而过,卫淮下意识地脖子一缩,接着翻身坐了起来,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只翅膀展开得有两米多的大鸟。
他毫不怀疑,就以这大鸟的体型,一爪子落在自己身上,估计跟被捅上几刀没什么区别。
好在,这只大鸟并没有像卫淮所想的那样朝着自己袭来,而是迎着月亮,飞向高处,很快不见了踪影。
孟振邦也非常警觉,觉察到猎狗和马匹的躁动时,立马从皮桶里钻了出来,赤着上半身,抓起放在旁边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叔啊,这是啥玩意儿,咋这么大啊?”
卫淮心有余悸地问。
看到大鸟远去,孟振邦将枪放下,重又钻回皮桶里:“就是只夜猫子,以前一个汉人知青跟我说,学名叫雕鸮,能长这么大,少说也有二三十来年,比你们年纪还大,应该是这一片山林的棍儿,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看到过,没事儿,它不伤人。”
棍是啥意思?
来到东北一段时间的卫淮,知道这在东北话里是最厉害、最霸道的意思。
孟振邦的意思是说,这只夜猫子,是这片山岭的霸主。
夜猫子,就是猫头鹰。
卫淮是见过的,晚上的叫声贼难听,还瘆人,但就以他所知道的猫头鹰,觉得跟现在看到的这只大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有孟振邦撑场子,他的担心又变成了好奇:“叔啊,这么大,咋不把它打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