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胡萝卜金枪鱼炒蛋,糖醋小黄瓜拌炒猪肉,青花菜配黑胡椒虾仁,外加一份菠菜清汤。没有下决心学习烹饪之前,虽然每天的饭菜都很美味,但姚安只觉得“好吃”,没什么特别之处。今天,听金叔讲了那么多,姚安好像觉得之前日子里的饭菜都没有用心品味过。
金叔让姚安从厨房端来一个长方形木盘放在桌子上,木盘里放着两个小碟子,分别是少量水煮过的青花菜和胡萝卜。等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金叔把木盘轻轻推到了姚安面前,说道:“尝尝。”姚安用筷子夹起一小朵青花菜,细细地咀嚼了起来。金叔继续说道:“这是青花菜,原产于欧洲地中海沿岸。我们主要食用它的花和茎,叶子也可食用,较硬,常做摆盘装饰。”姚安接着说:“因为都是小花朵,吃起来有颗粒感。味道清甜,煮过之后,水分很足。”“再尝尝胡萝卜。”金婶微笑着说道。姚安又夹起一片圆圆的胡萝卜,小心翼翼放在嘴里,闭着眼睛,仔细体味。她看着金叔金婶说道:“比青菜花要更甜一些,甜蜜而软糯,像稀释了的糖。”金婶也夹了一片,说道:“有的地方,用它与冰糖同煮,待此片变硬,表面覆上一层糖霜,即为胡萝卜糖。”说完,也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尝了起来。金叔说道:“嗯,说得不错,安安。你要把这些味道记到心里,面对各种不同食材的时候,要能够根据本味,做好规划搭配。”
渐渐地,姚安尝到了越来越多的食材,除了无论怎么烹饪还是有苦味的苦瓜,好似煮不熟的生菜竟也是苦的;白菜清甜,生腌、盐渍均可,还是越冬储藏的最佳选择;辛辣的洋葱经过冷水浸泡或水煮,格外清甜;清脆的黄瓜煮熟之后,口感温和,味道同样寡淡;蒸熟的狗头瓜绵软香甜、冬瓜肉眼可见的纤维质地,水润而略有弹性;菠萝虽是水果,因其颜色金黄,清甜可口,竟然也是入菜、搭配肉类的佳品;还有进山采到的新鲜马齿苋、刺五加、紫苏、蕨菜等都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极易辨识。一个月以来,姚安不是在品尝各种味道、了解各种蔬菜瓜果,就是在跟随金叔学习各种烹饪技巧和菜式。这期间,金叔还向姚安介绍了餐馆的一个刀工熟练的李老师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嫩豆腐切成丝,放到水里,会像菊花一样散开。薄如蝉翼的生鱼片、发丝般的根茎丝,数十张层叠在一起的白萝卜片依然薄得透明,连售卖的最细粉丝在他的刀下都可均匀地一分为二。
姚安看着这出神入化的刀法,惊叹不已,忍不住夸赞起来。李老师傅则摆着手,说道:“诶,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你一个女娃子,也完全学得会!”姚安惊讶的问道:“真的?请问老师傅,您有什么诀窍吗?”“就两个字!”姚安疑惑地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李老师傅举起右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看着金叔,说道:“‘练’和‘刀’。”金叔笑了,向姚安说道:“安安,还不快谢过李老师傅,他可把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你了,哈哈哈!”姚安连忙作揖道谢,老师傅用手指指了两下金叔,假装生气地说:“教是教,就是不知道这娃娃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金叔赶忙朝李老师傅说了几声谢谢,姚安这才明白,金叔是为了让老师傅教自己刀工,才故意那样说的。那么,自己更应该刻苦练习了。从扎马步和练手劲开始,意外之余,姚安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部队,而不是在后厨。李老师傅每每嘴上挂着的一句话就是:“脚要稳,心要静,手要快,力要准。给我背二十遍!”每到早中晚的某些固定时间,厨房里刀、勺、锅、碗,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切,本该让人又热又烦躁,可后厨里的师傅们却衔接有序,井井有条,反而是负责传菜的店小二们来来去去,忙得焦头烂额。
不巧地是,这时候,也是姚安最忙的时候。李老师傅有个习惯,总是在最忙的时候让姚安练习切各种食材,并不是为了帮忙配菜。起初,姚安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常常切地要么大小不一,要么薄厚不均,总是被李老师傅罚扎马步或者举水桶。有一天,一个店小二偶然看到姚安蹲在地上,对着水桶偷偷抹眼泪。就走上前去,蹲在旁边,对姚安说:“我听我父辈们讲,李老师傅打6岁起就跟着他父亲学做菜,用坏的刀能贴满一整面墙。李老师傅的父亲不管是赶路间歇、工间休息,还是当主厨、乡宴帮厨,总会让儿子在一旁扎马步、举水桶、切这切那,也不觉得小孩子总切到手算个什么事。直到李老师傅10岁,他父亲才允许他上灶。”听到这些故事,姚安惊讶不已。“一两天,甚至十天八天切菜,我们每个小二也可以啊,对吧?要是再久了,可就······”他冲姚安做出一脸痛苦和为难混杂的表情,随后又笑了起来,这笑容里面藏了许多他心里明白却不知如何表达的话。姚安蹲在那里,注视着他的眼睛,抿着嘴,微笑着,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边想边说:“嗯,一两天······甚至十天八天······对客人热情周到,我想······我也可以。要是再久了,就······”店小二站起身来,说道:“呵呵,呵呵,学得真是挺快的啊!”姚安擦掉脸上的眼泪,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