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窗外传来的一声清脆的鸟鸣，李威瑟眨了眨迷离的眼睛，再度从浑浑噩噩的混沌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今天他醒得出奇得早，伸出脖子向窗外望去，太阳竟还未升起，只有一点点光亮从遥远的天际泄露出来，像是一只打开的装满了阳光的匣子，将周围的云朵空气都染成了橘红色。他又侧过身去，躺在地板上的克丽丝蒂娜还在熟睡之中，尚未醒来。

看着克丽丝蒂娜在前额散开的淡金色短发，一堆堆诸如“她到底是谁？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不论他这两天怎么活动自己那不太清楚的脑袋，寻找那为数不多的记忆，都不找到一点可以解释她身份的线索。而更要紧的是，他的肚子此时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于是李威瑟摸了摸干瘪的肚皮，从床上爬下，一边将这些不要紧的问题抛诸脑后，一边轻手轻脚地绕过克里斯蒂娜，掀开了阁楼地板上的门。

既然打拳没能赚到钱，那“工作”就是他现在所应该关心的最重要的问题了。

海华斯作为帝国的首都，一共有宫殿区、阿文庭区、西莲区、都城区和遥歌区五个大区，黑梧桐街则是唯一一条横穿了西莲区和遥歌区两个大区的街道，街道两侧建筑的功用也一分为二：位于西莲区的建筑大多用于居住，而位于遥歌区的建筑则大多用于办公。

西莲区法院正好位于黑梧桐街48号，是黑梧桐街处在遥歌区的那一部分。李威瑟隔着街道，和一群嘈杂吵闹的，穿着粗麻布制成的短衣衫，踩着几双破烂旧鞋的人一起，蹲在法院对面的一片沙土地上。

“哎，克利夫斯，听说上个星期你老婆跟人跑了？”在离李威瑟比较近的一处地方，某个男人突然用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

“哎，别提了。”被叫作克利夫斯的男人左右摇动臂膀，表现出烦闷的态度来，“那婆娘还带着儿子一起走了，说都不说一句。没良心的东西，我对她这么好，她简直是一点都不在乎！”

“对她好？”一旁有人嗤笑了一声，“骗谁啊？你不是三天两头就打她吗？喝醉了打，没喝醉了也打。打她就算了，连儿子你也下得去手，他还不到十岁呢！”

“哎，这个、我……”克利夫斯支支吾吾地抓着鬓角，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反驳这个叫他异常难堪的事实。

“那看来是打得还不够狠啦！”这时不知从哪又冒出个声音嘲笑道，“要是打得狠了，老婆、儿子哪个敢逃？逃一次就打断一条腿，逃两次就打断两条。腿都没了还怎么逃？这样你不就可以一直做一家之主了？哪还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这句话就像是颗装满了“开心”的炸弹般落在了人群中，逗得这帮穿着破衣烂衫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之前陷入到尴尬之中的克利夫斯也不禁眯起赞许的眼睛，跟着他们快活地笑出声来，仿佛自己真如这玩笑中所言一样，是个成功的“一家之主”。

就在他们互相嘲笑取乐的时候，一匹褐色的高头大马从街角转出，朝着法院的方向缓缓走来。“哒哒”的马蹄声并不响亮，却使得空地前的这些人瞬间闭上了嘴巴。他们竖起耳朵，抬起脑袋，睁大眼睛望向街角，保持着一种敬畏而期待的神情，从沙土地上站了起来。

等到那匹马走到法院门前的时候，空地上的人们顿时一哄而上，拥挤着将那匹马给团团围住了。

“先生，选我吧先生！”克利夫斯率先扯着嗓子叫道，“我年轻，身强力壮，背也结实，保证您的脚舒舒服服的。”

“克利夫斯，你可真不知羞，都四十多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年轻？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找回来吧！”还没等他说完，旁边就有人取笑道，这话再次引发了一阵不适时的哄笑，让相互争抢的众人又短暂地快活了一阵。

“滚你妈的！格伦，你有脸说我！”克利夫斯扭过头来，恶狠狠地向刚刚嘲笑自己的人骂道，“这么多年都是光棍一条，挣几个钱就跑到妓院赌场去，不到两天花的一干二净，然后到别人那蹭吃蹭喝。就你这样，怕是得了病都没钱去看，迟早.....死在不知道哪个妓女的肚皮上！”

“你、你出来！”这话显然惹恼了格伦，他涨红了脸，从人群中挤到克利夫斯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克利夫斯也就势掐住他的脖子。两人便互相拖拽着滚到一边，一拳左脸一脚胸口地在法院前扭打起来。

至于其他的人，他们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惯常地用取笑的眼光望了这两人一眼，之后便继续围在马前，向坐在马上的男人伸直双手，一边七嘴八舌地喊叫着，一边希求着他的恩赐。

“选我吧先生！”他们喊道，“选我吧！”

骑马的男人自然对眼前这番嘈杂混乱的景象十分不满，他蹙起两撇精心修整过的眉毛，扬起手中的马鞭，凌空抽打了一下。

听到这声代表着威严与烦躁的鞭声响起，这些衣着寒酸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但他们并没有像鸟兽一样立刻四散而去，而是依然睁大眼睛，向坐在马上的男人伸直双手，用满是哀求和期望的眼神望着他，向他祈求恩赐。

男人转动着脖子，在人群中左右望了一圈后，随意用马鞭虚指了一下，说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