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有预料,约瑟夫往右侧歪了一下脑袋,皇帝手中的酒杯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摔在地上,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陛下,怎么了?”门外侍立的维克特听到声音赶紧打开房门把头探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房间的四周左摇右转,谨慎而小心地寻找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没什么。”皇帝迅速把那只颤抖不止的右手背在身后,“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摔碎了酒杯而已。”
“那我来打扫……”
“不用,你先出去吧,离远一些,叫那些侍卫也一样。”皇帝举起还算能正常活动的左手示意道,接着缓缓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维克特望了望皇帝的身体,又看了看约瑟夫紧张的神情,低声应承了一声,随即紧紧合上了房门。
皇帝既没有动怒,也没有看向约瑟夫。他面无表情地慢慢,慢慢走到自己的床边,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剑。
听到剑刃出鞘的清越响声,约瑟夫当即便从长椅跳了起来,拔腿就跑。
皇帝举起长剑再次转过身来。他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激烈的变化。他怒目圆睁,牙关紧咬,须发根根倒立,仿佛顿时年轻了十多岁般,矫健地迈开大步向约瑟夫紧追而来。
“我知道您很生气!”约瑟夫尽可能小声地边跑边喊,“还请您息怒!”
“闭嘴!”皇帝的速度没有丝毫降低。他举起剑,失态地低吼出声。
两人就这么围着宽大的办公桌跑了起来,估计不会有任何一个官员,一位议员会相信这样一个情绪失控的老人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是的,这位“铁君王”的心气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喜无悲,事实上,他是一个相当燥烈、暴躁的人。如今的他正举着长剑气急败坏地追赶约瑟夫,宛如一位严苛的父亲拿着扫帚想要教训教训秉性顽劣的儿子。当然,能被皇帝这般对待,也算是只有约瑟夫一人能独享的“殊荣”了。
“生气对身体不好!”约瑟夫边跑边劝,还在试图“劝谏”皇帝,可他得到的也只有“闭嘴!”这一句愤怒的回答。
约瑟夫狼狈不堪地绕着办公桌跑了几圈,他的衣角也随着身体的动作大幅摆动着。就在他第四次从桌子右侧转出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画框被他那上下翻动的衣角不小心碰倒了。
眼睛不自觉地瞟了这张画一眼,约瑟夫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他出神地望着这张被装裱起来的画像,愣愣地呆在了原地。而身后的皇帝已经高举着长剑,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向约瑟夫杀去。但一见到那副画像后,他也不由自主地浑身震颤了一下,硬生生将剑刃悬停在了空中。
两人在同时达成了某种奇妙的默契,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呆望着这张画像,默默地感受着旧日的记忆在脑海中自然浮现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那已然干涩的眼睛的眨了眨,轻轻放下了有些酸胀的胳膊。他把长剑倚在桌边,拿起那张画像,用手指小心而爱惜地触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