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电话还在响,像是不接通就永远不停歇的样子。明妍笑了起来,打趣妈妈:“妈妈,你接啊,怎么,怕我受不了你们?”
“没事,平日里我狗粮吃得已经够多了,已经习惯了。”
妈妈这才有些羞涩地接了起来。
电话一开始,是很正常的。张云海问她们到哪了,天气怎么样。
妈妈往烟雨蒙蒙的车窗外看了一眼,开了外放给他听雨声,不无担心地回答:“好大的雨,也不知道今天到不到得了。”
电话那头的张云海还是很温和,安慰她没事,说司机老李是汪家最得力的了,一定会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老李听见张云海这句话时,手一顿,车辆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两秒钟之后才逐渐安稳下来。
后来丛霓调查过,其实老李在一周之前,体检发现了肺癌晚期,他一直瞒着所有人,但是这个消息却被体检单位私下告诉了张云海,所以车祸发生的半年之后,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后,老李的儿子突然暴富,带着全家人消失了。
丛霓不是不心痛,但是她更为张云海的恶毒害怕。他当时该多么希望她们母女俩死啊,但是表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那天的电话里,依旧是在对她们嘘寒问暖。
期间妈妈几度想挂电话,有些私房话被宝贝女儿听见了,她实在是害臊得很,但是这次的张云海却不肯。
他一直聊这聊那不肯挂断。
直到车子开上了一段异常颠簸的路,明妍妈妈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他才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来。
数秒钟之后,声音已经变了音调。
那是丛霓从来没听过的阴沉、黑暗,像是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
妈妈也被吓坏了,她装作镇定,强装笑脸,“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别吓我,这可不好玩?”
那边的张云海声音还是阴沉沉地,他笑了一下,直笑得明妍心慌起来。
“这的确不好玩,我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在电话那头极阴森地笑了起来。
明妍心大慌,但是更让她害怕的是窗外的场景。本来还在下小雨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漫天的黄土将天也染成黄橙色。
外面的地很不平,车一颠一颠的,像是开在波浪中的小船,很不安稳。
妈妈越来越乱,她拍着驾驶座,喊:“老李,停车,停车!”
忠诚了一辈子的老李,此时却像是聋子一样,对于小姐的命令置若罔闻,一直没有往后看一眼,就像是木头人一般,继续执行着开车的指令。
然后,张云海笑起来,“你干嘛为难老李呢?他是不可能停车的。”
“什么?”妈妈手慌张地拉着后座的门,可惜老李早就把车门锁了,现在她的所有努力都只是让车晃得更加厉害而已,并没有任何帮助。
“李叔叔,你快停车呀,好危险,我好害怕。”明妍哭了起来,哭声极大,扰得电话那头的张云海也不得不抽出口来管管自己这个继女。
他来汪家两年了,从来都对明妍和颜悦色,温柔极了,比亲生父亲都做得好,现在听见明妍哭,他也很感慨,安慰道:
“明妍啊,不要怕,只不过一瞬间的事,不疼,放心啊。”
妈妈再天真,也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她浑身颤抖着,因为极度恐惧、愤怒,她死死地咬住牙关,就要将手机挂断。
她想勒住老李的脖子,抢回方向盘,那她和女儿还有一丝生机。
可惜,张云海早就派人测量过这段路了,他不肯挂电话,也是为了听见明妍她们母女出事的声音。
只听他跟旁边人说了一句:“安娜啊,来跟你妈妈和姐姐说拜拜。”
然后是“砰”的一声。
丛霓只感觉到天翻地覆。
剧烈的翻滚声响起,丛霓的五脏六腑都被甩到了别处。
她陷入了一阵昏迷。
再醒过来之后,妈妈已经快死了。
*
房子里重新陷入平静。
许久之后,万高玲才听见自己眼泪落地的声音。
她从巨大的震惊中醒过来,望向丛霓的眼神心疼极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原来再提起,无限的愤怒只会转化成无限的勇气,丛霓很出奇地镇定,将万高玲脸上的眼泪擦掉,缓声说:
“我已经有计划了。”
“但是需要你帮忙。”
万高玲问:“我可以做些什么?你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