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二门,黎叔从前厅小跑了来,正好遇见桑晚:
“郡主,前厅有客求见。”
“何人?王爷在书房,我要出去呢。”
桑晚有些扫兴,这个正月里,每日来王府拜年的人很多,除了非见不可的,她都回绝了。
“是礼部尚书公子颜蕴还有嫡千金茜芷小姐,两位可点了名要见您呢。”
“呀,是他们呢。”桑晚心下了然,知道这兄妹二人是借着拜年来道谢的。
“颜蕴素来高傲,颜茜芷又总是一副小姐做派,这大过年上门,难不成是想寻你晦气的?”丘朝戈直接护在她身前。
早就听说这京城许多人都看不惯萧玑民间来的妹妹,这些世家子弟不光势利,还总爱欺负人,她偏就喜欢桑晚的性子,看谁敢动她的小姑子。
“大过年的,谁说我是寻晦气的?!”
桑晚一回头,便看见颜氏两兄妹如珠如玉,款款而来。说话的可不就是颜茜芷。
颜蕴一袭暗红纹绣襕袍配黑色大氅,身形如鹤,眉清目秀;
颜茜芷则是绛紫色绣花襦裙配同色夹袄外披狐裘,眉眼噙笑。
“朝戈姐姐你也在,真是巧了。”颜茜芷亲热地揽上桑晚的手臂:“可别怪我来迟才是。”
她从鬼城脱身回到颜家,颜尚书才恍然顿悟那日上门的鬼城护卫说的是真事,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在她毫发无伤,颜家悄无声息地请大夫好生为她调理了一番,这几日才肯放她出门透气。
“多谢郡主大恩。只是这恩情不能大张旗鼓感谢,因而我兄妹今日才登门,请多多见谅,莫要怪罪!”
颜蕴最是宠妹妹的,往日未曾将这个民间郡主放在眼里,没想到她不仅有勇有谋,人还长得清丽出尘,如雨荷出芙蕖,独有一番韵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颜公子哪里话。便是寻常人遇上,也是会出手相助的。这件事已然翻篇,咱们日后谁都不许提了。”
桑晚亲热地拍了拍颜茜芷的手背。
一旁的丘朝戈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恩,什么情,什么翻篇。”
颜茜芷毕竟是女子,最在意名节,听桑晚这么说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件事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可时候怎么想怎么丢人,是梗在她心口的刺。
大恩如大仇,她总觉得无法再桑晚面前抬头,没想到她轻易便将能拿捏尚书府的恩情都抛却了。
高傲如颜蕴,这来时的路上还想着该如何将这个恩情一次性了结,生怕因此被纠缠上,此刻听了桑晚的话,更觉得羞愧得无以复加。
是他以小人之心揣测了面前的女子。
“郡主大义!”他躬身行了大礼。
再抬眸,恰巧撞见桑晚星眸如漆,心湖轻轻一颤,人也不由得跟着殷勤了几分。
“两位这是要去哪?不如一同去?”
正好萧玑也跟了出来,见到颜氏兄妹,眼神交汇,无需多言。
于是便由颜蕴做东,几人一并去了京城最繁华的燕悦楼,路上还派人去百里府叫上百里奚。
“子任最爱热闹,这局若不喊他,非得同我们生气不可。”桑晚笑道。
颜蕴见她笑如春莺,娇俏又可爱,不由得也跟着笑。
“百里大统领太忙,一直也没好好道谢,今日正好一起,人多也热闹。
听阿芷说郡主骨牌甚是拿手,日后有机会也可一起玩玩。”
桑晚有些惊诧,素来听说礼部尚书之子颜蕴崇尚诗书礼乐,不喜这些玩物丧志之事,怎么和传闻不一样?
不止桑晚诧异,颜茜芷下巴都掉了。
她才因为鬼市找骨牌圣手的事挨了爹和大哥的教训,家中所有骨牌都被这个哥哥扔进了水井里,怎么他到了桑晚面前竟然改了性子?!
聪慧如她,瞬间就想明白后露出了姨母笑,咬牙切齿道:
“哥哥要玩,没有骨牌怎么成,我听说草木斋新到了一副象牙骨牌,阿晚必定喜欢的。”
颜蕴与她交汇了个眼神,眯起眼,笑:
“买,当然买。”
小丫头,借机敲竹杠啊。
桑晚并没有留意这两兄妹的眉眼官司,她的视线被酒楼大厅的一个身影吸住了。
那素色交领道衣依旧单薄,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如从前那般高洁如月。
许久未见,史洛川还是史洛川,她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将他摘出来。
与他同行的是几名书生模样的人,想来都是赴京赶考的学子。
颜蕴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见到许多士子围聚在一处,甚是热闹,便道:
“马上就春闱了,这届考生实力非凡,有几人龙章凤姿,已有崭露头角之势。”
“是吗。”桑晚举茶盏轻抿了一口,极力压制自己澎湃汹涌的心绪。
燕悦楼在上京一众酒楼中,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它不仅是一座奢华的酒楼,更以风雅而着名。天下士子云集京城,常在此坐而论道,民间叫做“清谈”。
一茶一酒一诗一赋,士子们针砭时弊、侃侃而谈,一个个如云中之鹤,在此展露风姿,可谓是春闱未开始,便已在燕悦楼明争暗斗,一较高低了。
春闱是礼部主持的,颜蕴作为礼部尚书的儿子,对这届的士子情况自然很清楚。
他手中的竹扇点了点史洛川,对桑晚道:“此人虽出自寒门,却是两试榜首,是今年春闱最大的黑马。听说前几日连沈相都在夸他。”
洛川哥哥如此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