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站在下面,轻声劝道:“陛下,慎言。”当心脑袋不保。
“顾大人不必担心寡人,有国师在,此等逆贼,必定会乖乖伏诛!”
顾随往前迈出一大步,站定到青戈身前,声音依旧温淡:“放下你手中的剑,青戈。”
青戈蓦地瞪大双眼,握剑的力气更大了:“我不放!今日若不砍下这狗皇帝的脑袋,我打死也不会放!”
“何苦呢,”顾随轻叹一声,“君王死,天下乱,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我的仇我的怨,和天下人有什么干系?我只知道这狗皇帝杀了人,当一命偿一命,他一人的命不够偿还,那就拿他九族的命来还!”
“如果不是侯爷,我如今依旧是一把躺在铁匠铺里的废铜烂铁!是侯爷以十文钱从铁匠铺买走我,他给我起了名字,带我上阵杀敌,给我重新镀上剑身,刻上剑纹。
一个亲手将王朝送上巅峰的人却为了这可笑的皇权,自刎了!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随沉默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良久,她终于退步到一旁,右手推出:“请便。”
皇帝的脸色顿时大变!
眼看着青戈提剑就要踏上高台取他性命,他屁滚尿流地滚到那黑袍老道身后:“护驾!护驾啊!”
“只要你能护住寡人,权力,美人,美酒,任你挑选。”皇帝还在循循善诱。
就在青戈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侧眸一看,拦她的不是别人,是宫煜。
她想为靖北侯报仇,可拦住她的却是下一任靖北侯。
青戈咬咬牙:“你也拦不住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宫煜摇摇头:“我不是要拦你。”
“哈?”
“相反,我是来杀人的。”宫煜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虽然这是幻境,但毕竟是他的心魔。
他若一直处于被动地位,怕是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把剑给我吧,”宫煜轻声说着,“你是女孩子,手上沾染太多的血,不好。”
青戈终于稳下心神,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夜之间忽然就长大的少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我罪孽深重,杀一只真龙而已,顶多失去剑灵身。”
宫煜笑着摇摇头:“你不在乎,可我家老头儿在乎,交给我,我还你一个公道。”
“世子殿下!”顾随忽然出声喊了句,她面容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欲有下文但又迟迟说不出口。
剑光一闪,剑灵便回到了剑身里,被宫煜反手握在胸前,他上手试了试,眼睑低垂:
“所谓心魔不过是心有不甘的执念罢了,今日若能斩此魔,日后我六根清净,心无杂念,也再无能左右我的东西。”
光洁的剑面反射出宫煜那张早已因世俗而沉淀下来的脸,靖北侯的确不会谋反,但这并不代表,未来的靖北侯不会。
高堂之位,明德之君,他父亲可辅佐武德帝登基,他自然也能辅佐一位新的帝王登上这个位置。
他宫煜没那么伟大,会为天下万民考虑,他只知道,他父亲冤死,母亲含恨而终,四十万靖北军尸骨不寒。
鹿相国,该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