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的血不是鲜红的,而是黑乎乎的黏块,这和他常年接触毒物有关。
“不闻!”何奈从地上一弹而起,扶住薛不闻,“怎么了?难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不闻擦干净嘴角的鲜血,眼眸微眯:“老何,咱们中套了。”
“你看这满山的坟,在山下看不出什么乾坤来,可到山顶上一看,这是一个绝佳的死阵,既是死阵,活人自然进不来。
仔细想想,之前我们追的那只“邪魔”极有可能就是凌阮阮为了坑害我们而下的套,因为只有她知道大别山有一物,克我。”
何奈肉眼可见地慌了。
薛不闻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不过黑冠木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我用我全部的毒与它斗,或许会是平局。”
“你在胡说什么!”
何奈抓紧腰间的刀,他有些不信邪地转身去找路:“我就不信了,这地方没有出口!”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不闻死在这个鬼地方,古往今来,死在这里的人,尸体都运不出去,就连明棋老祖都不例外。
他们又哪儿来的例外。
“老何,你还记得傀术吗?”薛不闻定了定心神,哑声开口,他现在已经很虚弱了,“我记得,里面有个保命的法子,我们或许可以一试。”
何奈的双眸却骤然紧缩起来:“我,不,同,意。”
“没办法,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咱俩儿总得活一个,给咱们六盗界留下一个种吧。”
薛不闻艰难地从站起身,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些年也不过是碍于生死契的份儿上,勉强与我成为搭档,又一同来到定河城,成为师兄弟。
但这是能将你送出去,不被大道抹杀的唯一办法,这个秘术我只能施展一次,一次之后,我或许会死。”
何奈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什么,可还不等他解释,薛不闻就从贴身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红布,盖在了他头上。
“呵,生死契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死,所以,在施展此秘术前,咱们得解决掉生死契这个麻烦。”
“不闻……”
“别乱动,我也是第一次拜堂,没什么经验。”
何奈顿时就不乱动了。
“麻烦的东西,早知道要解开生死契需要走这么个鬼流程,我当初就不该在祭坛上动手脚,这不把自己卖了么。”
薛不闻摇头叹息,似乎有点后悔。
可是事情毕竟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之前的事再怎么后悔也不会倒带重来。
况且,如果不是生死契,薛不闻或许早就死在家族厄运的诅咒上了,也不会认识何奈,更不会来到定河城,过上一段有家的温馨日子。
他不欠六盗界,可六盗界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两人挑了块好地儿,站在明棋的坟前,这里没有他们的父母,没有高堂,没有亲友,只有一座能代表他们师祖的孤坟。
那便,拜祖师爷罢。
“何奈,此事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出了大别山,你依旧可以去追你喜欢的女孩子,而我,只是为了解开生死契罢了。”
“生死契一解,自此,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不复相见。”
何奈扣紧了刀柄,眼睑低垂,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背对着夕阳,朝着唯一能见证这场婚礼的祖师爷敬上了一杯喜酒,洒在明棋的墓前。
那一刻,仿佛天地失了色,天空的尽头,恍若有一抹虚影浮出,受了这杯酒,随之湮灭。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生死契却没有任何反应。
薛不闻急中生智,一咬牙,抬手掀起何奈的盖头来,温软相贴。
气息缠绵。
而此时,他的指尖亮起一阵白光,生死契,解开了。
何奈此时还是一脸懵,他刚推开薛不闻,身子忽然失重,被薛不闻一推,他整个人都跌进了身后的黑影里。
这是独属于影子的秘术。
是为了保护傀。
何奈又急又气:“住手!”
可终究晚了一步,在六盗界,影子绝对服从于傀儡,这大抵是影子第一次不听傀的话。
在被黑影彻底吞噬的时候,何奈看见薛不闻背过身,仿佛是接受了自己必死的结局,坦然走向死亡。
门里的幻境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只留下黑洞洞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