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多人都知道刘挚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之人,此番跳出来,怕也有高氏的暗示和授意。
目的自是绝了小皇帝蓄养人才为己用的心思。
沈慕白正伏地等待小皇帝与高氏的事后赏赐,却不料等来了迎头痛击。
刘挚居然如此恶毒。
沈慕白心中怒起。
他有一种要拔地而起,当场一拳将刘挚活活打死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打死刘挚也没用,真正的阻力在于姓高的老太太。
大宋王朝如今最高的掌权者。
当然,在高氏眼里,自己卑微如同蝼蚁,她真正要敲打的还是小皇帝赵煦。
高氏面色不变,苍眸中却是深沉光彩闪烁不定。
小皇帝激烈的反应与其平素的逆来顺受大有不同,沈慕白如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时下正在反复斟酌,为了一个区区举子,当众与皇帝彻底决裂是不是值当的?
小皇帝对她的怨气她心知肚明。
在她看来,小皇帝亲政的心实在太急了。
她年龄摆在这里,这大宋朝纲终归还是属于你的,为什么急吼吼要与老身争?
难道老身不是为了你们姓赵的呕心沥血守住江山?
赵煦心中悲凉之极。
他所有的谋划,在高氏轻描淡写的一道暗示目光中几乎灰飞烟灭。
他愤怒的目光投在刘挚身上,又缓缓转向了端坐在右手边沉默不语的吕大防身上,心中浮起最后一丝希望。
其实吕大防也是高氏心腹。
她刚越级提拔吕大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提举修撰《神宗实录》。
与刘挚相比,吕大防虽也是旧党魁首,但其人铮铮铁骨,颇具文臣气节,从不因私废公,是朝中少数敢仗义执言的人。
一念及此,赵煦决定做最后的努力。
于是赵煦霍然起身扬手指着刘挚冷笑道:“刘挚,沈慕白乃姑苏解元,待考举子,本有功名在身。
你当着朕与太皇太后的面,建言以举子充为乐工,你居心何在?
朕听闻你在苏辙府上,曾强命沈慕白为歌姬伴乐,你此番又大放厥词,是为宣泄私愤,还是为羞辱于朕?
朕召沈慕白入宫赴宴,无非一片孝心,为太皇太后助兴。
然献曲已毕,此子非但未得封赏,反而要因此断绝科路……刘挚,你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赵煦声音高亢且愤怒,如连珠箭般射向刘挚。
刘挚虽知小皇帝奈何不了他,但还是暗出一身冷汗,连连躬身请罪。
赵煦没有停顿,斥责完刘挚后,马上扭头望向吕大防:“吕相以为然否?”
吕大防苦笑,他本想置身事外,不掺和太皇太后高氏与小皇帝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被小皇帝问到当面,他无奈起身却是无法昧着良心说话。
“官家所言甚是。此子乃姑苏解元,功名举子,眼看春闱在即,充入教坊司为乐官确乎不合礼法。
官家,太皇太后,老臣听闻此子才华横溢,且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如命他展现一二,若当真如此,老臣觉得其实不可轻易埋没其才。”
吕大防的话说罢,台下另外一侧的王诜如释重负。
吕大防果然还是吕大防,文人的底线是有的。
他后面追加的这番话,当然不是给沈慕白表现的机会,而是在给太皇太后高氏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