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王朝京城离着东海不过千里,城中有观海苑一座,乃是玄风王朝国师住所。
但今日,他坐亭中煮茶,却见一惊雷落此。雷霆之中走出一人,黑衣黑剑。
听到盖尘二字之后,老者眼皮止不住的震颤,连忙起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作揖:“晚辈苏靖,见过盖剑仙。”
在这千多岁的前辈面前,苏靖可是不敢自称老朽,即便他看上去很老。
盖尘则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微微摆手,示意苏靖落座。
可苏靖压根儿就不敢坐。
而盖尘抿了一口茶,神色古怪,下意识要去抓酒葫芦,这才想起已经给了徒弟了,于是只能咂摸嘴。
“啧!苏靖啊,你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我是早有耳闻,十几天前就听说了。”
苏靖脸皮一扯,十几天前就知道了,早有耳闻?
不过这种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去投胎的家伙,还是随他说吧。
“前辈,不知有何贵干?”
盖尘笑了笑,问道:“有酒吗?”
苏靖一愣,却赶忙取出一壶酒双手递上:“自酿的,前辈尝尝。”
灌下一口酒,盖尘长舒一口气,这才说道:“我呢,欠师父一个徒弟,于是收了虞丘寒做师弟,代师收徒。虞丘寒就觉得也欠我个弟子,便嘱咐扶摇楼的曹同,遇到有缘人,就将他的剑传出。而剑认谁为主,谁就是虞丘寒还我的一个弟子,能明白吗?”
话说的弯弯绕,但苏靖听明白了。
“所以前辈?”
盖尘缓缓抬起头,淡然道:“我那个弟子,叫刘暮舟,我刚刚自入夏城而来。”
国师苏靖面色骤变,只微微一顿,立刻斩钉截铁道:“我即刻阻拦太子,前辈放心。”
但盖尘摇了摇头,微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徒弟,与你家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虽然生的地方不同,却不见得差距有多大。我的意思是,孩子们自己闹可以,机缘嘛!谁技高一筹谁得手。”
苏靖悬着的心不敢放下,他觉得之后一定有个但是!
果然,盖尘微微一笑:“但是,我那弟子一个二境,你们动不动就派出五境六境,多少有点儿不讲武德了吧?我觉得,小一辈自己去闹,靠本事挣机缘,我们这些老的,还是少插手?”
苏靖闻言,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得到这个答案,盖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此最好,哦对了,我看你这房子有点儿老,修一修吧。”
说罢,盖尘一步跨出,一道雷霆离开此地,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才有炸雷响动传来。
苏靖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修一修?为……”
可话未说完,他只觉得一阵浑然天成的剑意从天而降,顷刻之间,苏靖站立之处,已经只剩下废墟了。
偌大的别苑,在一声巨响之中被压成了薄片!可别苑之中的人,却无一受伤。
国师双眼一眯,呢喃道:“竟真有这样的剑!”
世上炼气士提起剑修,映像多是杀力极高,无坚不摧。但苏靖听说过一句话,能做到剑过而未伤其不愿伤之人的剑,最高。
直到此时,才有人瞬身到此。那人刚要开口,就被苏靖抬手打断:“去告诉太子,争不在一时,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去想办法,靠别人的手,就算得到了也不长久,另外将青玄阁的悬赏撤了吧。”
可等到那人走后,转过身,却笑了起来。
“谁人渡龙不重要,赵典与刘暮舟没什么区别。但像我、像静霞蓝葵这样的人不会再有,很重要。”
……
深夜里,去往居曲国渡口的船上甲板,有个小姑娘一直往北望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除了脖子上悬挂的一枚花钱,其实腰间还多了个荷包。
站在不远处吹风的两男一女此刻也在呢喃。
“他好像很看重这个小丫头,只剩下三枚,他只带了神咒在身,辟兵跟山鬼都给了这个小丫头。”
换了符箓的,自然就是一枚八宝钱了。
洛楠淡然道:“就看落英山那个女子如何选择了,若是等到飞泉宗的钟离鸢,待钟离鸢走后,咱们现身许给她一个条件,帮她做一件事。”
刘末山嘴角一扯,“我觉得还是得小心点儿,姓钟离的都不好惹,何况是钟离家的女子……咱们的师父可是提起当年那个老太太就两腿发软,吓的。”
古早年间,楼外楼分家,其实是一对老夫妇过不下去了。老太太带着儿子走了,老头子成了活死人,终其一生只能守着楼外楼,北望神仙阙。
黄芽儿手扶栏杆,呢喃道:“那可是积雷原,小主人能否过得了那关啊?”
刘末山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沉声道:“我记得师父曾说,积雷原是古战场,一直没有缝补好。若北境没有积雷原,这方天地便有除却神仙阙之外的另一个入口,若要补天,那是痴心妄想,故而只能引得天外混沌之中雷霆来封堵裂痕。天外蛮子进不来,本地人,凝神之上入内即死,修为越高死的越快。可要受住雷霆,境界就得高……所以这是个悖论,那地方也就成了末法之地了。”
黄芽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幸好,小主人生来便是雷……不对,那个杜湘儿?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此时此刻,龙背山中,有个年轻女子已经暗中突破凝神大关。
短短两年,连破四境。
对于已经失去一位天才的龙背山而言,杜湘儿地位当然水涨船高。
她取出一枚玉佩,微微眯眼。
龙背山解封之日,便是她返乡之时。好像这玉佩真正的主人,与那宋青麟有个十年之约。时间刚好对得上。
“死孩子,我兵解摆脱那些糟糕因果,被那些人阻拦,所以无奈之下占你些福缘而已。可我送你那般巨大的机缘,你接住就行了,何必要与我过不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
瀛洲第一大泽,便是纵横万里的北泽。
御剑北上数日,灵气变得愈发贫瘠,别说人了,除了树木之外,刘暮舟连个虫子都没见着。
天始终阴着,就跟谁欠了老天爷百八十万似的。
不过刘暮舟此时已经到了北泽以南,只要过了这海一样的淡水湖泊,便是积雷原了。
灵气愈发的稀薄,刘暮舟只能省着点儿消耗灵气,此刻他将一枚消耗殆尽的重钱丢去一边,呢喃一句:“不知鸢姨有无接到夭夭。”
真正的赌,是赌绿袄能否带着夭夭安然离去。若是赌自己,刘暮舟根本不会如此纠结,四张符箓赌的大吧?稍有差错,真就死在入夏城北门了。
望着无边无际的湖泊,刘暮舟深吸一口气,不能御剑,那就消耗真气过北泽吧。
正要提起踏水呢,心湖之中却传来了姜桃叶的声音。
“几十万里都过了,这最后万里,就如此急不可耐?”
刘暮舟闻言,收回了脚步,笑道:“你又想说什么?是不是快到积雷原了,你怕了?”
姜桃叶却道:“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第一次来。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以北三千里,有座湖心岛,到时候稍作停留,将你的宝贝酒给我朋友留一坛。”
刘暮舟重新提起真气,踏水狂奔而去,同时说道:“你来过?这里还有你朋友?你竟然有朋友?”
姜桃叶笑道:“很难理解么?再恶的人也有朋友,我又不是恶人。不过不是活人,死了几千年了。”
刘暮舟点了点头:“一壶酒而已,反正顺路,答应你便是。”
他踏步于水面,偌大北泽,一路百余里过去了,竟是连一条鱼都没看见,也是怪了。
但随着他不断压榨自身,内炼真气而出,速度也越来越快,离着湖中心,自然越来越近了。
随着一道道涟漪出现又过于平静,大泽底部有一座水中山,微微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