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津城上空,刘暮舟一手拿着鳞片,一手拿着神咒,说了句能聊聊吗。
对方黑衣戴面纱的女子,以及一头盘踞在天空的赤蚺,尽数转头看来。
见对方看来,刘暮舟稍微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女帝,我辈修士,在这犄角旮旯里当个山大王,挺没意思吧?不怪你见识短,这钱是神仙阙的头版花钱,用这钱买上一条飞升之路,简直不要太容易。还有那条大长虫,这是什么,不用我跟你说了吧?现在,能聊聊吗?”
东岩国女帝本就身材修长,此刻黑纱遮面,转头眯眼望向刘暮舟的一瞬间,简直就像是泼墨之中一点殷红。
反观那头赤蚺,在刘暮舟拿出鳞片的一瞬间,便已经瞪大了眼珠子。此刻听到刘暮舟这般言语,便迅速化作一个穿着暗红衣裳的中年人。
赤蚺沉声道:“当真要为了一个疯孩子,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拿出来。”
刘暮舟眯眼望向赤蚺,沉声道:“杀她或许很难,斩你,也就费点力罢了。不是疯孩子,是好孩子,记清楚了!”
赤蚺面色一沉,却又反驳不得,因为刘暮舟没有说大话,那股子狂暴雷霆,是做不得假的。
于是此时,赤蚺冷哼一声,沉声道:“只要他就此学好些,梦津城给我虎儿立下牌位,日日敬香,我可以用这东西,换他一条命!”
赤蚺也是龙属,但在这指甲盖大的地方,他想化蛟就是痴心妄想。可要是有了这龙气十足的鳞片,更进一步,闯出这番天地,也未尝不可。
刘暮舟闻言,并未着急将鳞片给出,而是皱眉望向那女帝,沉声问道:“你呢?杀你是很难,几乎做不到,但你留不住我。今日姜玉霄若死在此地,或是梦津城有一只蚂蚱死了,你就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我刘暮舟去去就来!你那视人命为草芥的弟子有人可喊,我就没有?”
交易要做,狠话也要放。
可说完之后,刘暮舟却见黑衣女帝大笑了起来,笑声跟寻常女子差别极大,显然就是习惯了作为上位者。
她突然伸出手指头指向刘暮舟,冷笑道:“你凭什么?凭你这臭皮囊吗?谁不知道这片天地是真罡山的?你带人来惹事,真罡山不会管?”
刘暮舟微微眯眼,声音冷漠:“你去问问鹿辞秋,我真要与他翻脸,他敢不敢翻?”
某处山崖之上,鹿辞秋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这小子……可我迈出那一步之前,暂时还真不敢。盖尘的剑,我就算迈出那一步,也不一定受得住一下。”
反观刘暮舟,其实就是唬人。他便是快死的时候,也没想过去找盖尘来充场面。况且他觉得,盖尘是不会喜欢动不动就喊大人的徒弟的。
但那女帝,确实是被唬住了。
此时此刻,刘暮舟总算是有了个笑脸。他将两样东西举起,笑着说道:“一亩三分地,经不住二位施展,走出这方天地之后,天高海阔!如何选择,不难吧?”
对面一男一女,各自沉默了下来。
而此时,城中客栈,有个八字胡道人笑着摇了摇头。
“李卞,千万不要学,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有这法子,暗地里去说或许还真就成了,可这大庭广众之下,都是有势力的人,若真就这么回去了,将来如何服众?再想去外面看看天下之大,却也没人想丢掉辛苦闯出来的家业的。”
说着,道人取出来了一根带着血的白羽。
后面的白衣年轻人面色骤变,“师父,这是……”
道人一笑,“人要永远有后手,这个呀,是在卢弈身上拔下来的。”
说着,他一翻手便取出一只草扎的鸟,然后又取出了笔墨,在一张黄纸上写下两个大字——不平。
李卞眉头皱起,“师父!这样不合适吧?”
道人却笑着取出一个眉心点着红痣的草人,撕下其背后的除恶务尽。
“没什么不合适的,各取所需而已。”
此时此刻,半空中,赤蚺率先开口:“姜伯升,答不答应给我虎儿设灵堂灵位?”
姜伯升闻言,沉声道:“只要天妖洞与我梦津城化干戈为玉帛,我日日为金虎叩首!”
赤蚺露出个满意笑容,微笑道:“那就说定了,那个姓刘的,东西给我!”
结果此时,白雕只觉得眼前一晕,突然出声:“洞主!难道我天妖洞,就要怕了这么个小子?就为这一片鳞,连少主的死仇都不报了吗?”
刘暮舟眉头瞬间皱起,可白雕却一扇翅膀飞到高处,面向身后妖众,高呼道:“难道你们都觉得,此等大仇,可以不报?”
与此同时,白雕突然清醒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如何出口的,可此时此刻,已经说出来了。
一转头,便瞧见赤蚺杀人一般的眼神。他浑身一颤,心思急转,赶忙以心声言道:“洞主,此刻拿了鳞片会让大家寒心,杀了他,东西不一样是咱们的?他若真有那本事,喊来真罡山主,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
赤蚺闻言,竟然醍醐灌顶一般。
他猛的望向女帝,以心声言道:“女帝,这么大的阵仗摆出来了,我们这样的存在,都是拼出来的,杀了他,东西一样是我们的。”
女帝闻言,手臂缓缓放下,转头往西边望去。
“姜伯升,太阳,即将落山了!”
她甚至都不再去看刘暮舟了。
此时此刻,姜伯升突然传音刘暮舟:“刘公子,我知道你是真心护着他的,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出来。围城之人,只是棋子而已,真正要他性命的人,不是眼前二位。我儿武神转世,生来便武运昌隆,背后藏头露尾的鼠辈就是要逼他破八品!”
刘暮舟皱眉道:“眼下这关,先过去再说!”
背后有人使坏,刘暮舟自然想到了,可那使坏的人,一时半会是揪不出来的。
此时女帝再次开口:“姜伯升,太阳马上落山了!”
雒水河边,姜玉霄双拳不断锤击着铜镜,“快放我出去,我不能让他们为我受过!”
莫琼刚要开口,可一道黑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此地。黑影握拳,出拳,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莫琼即刻倒飞数百丈,身形划过了水面,狠狠砸在对面河堤之上。
莫琼刚要抬头,却见那黑袍蒙面的家伙已然到了身前,再次落下一拳。
莫琼只得心念一动,将铜镜撤出护在身前。可即便如此,还是一拳狠狠镶嵌进了大堤之中。
莫琼一口鲜血狂涌而出,“三……三品!”
黑袍之下,传来一道年轻声音:“知道就好。姜玉霄,你还不走?”
姜玉霄见状,咬了咬牙,猛的踏风而起,直奔梦津城。
而黑袍再次举起拳头,狠狠一拳落下,莫琼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就在最后一缕日光被西山掩盖之时,黑衣少年瞬身而出。
“姜玉霄在此!”
刘暮舟猛的转头,骂他都来不及,因为女帝凌空一掌,已然拍出。
一道雷霆剑气瞬间挪了过去,将姜玉霄抱住以后背接掌,可现如今的刘暮舟,面对真正的凝神修士,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轰的一声,刘暮舟当即一口鲜血狂涌而出,本就伤势没好利索,现在是伤上加伤。
又是一声巨响,半山崖上,刘暮舟双手撑着石壁,将姜玉霄护在怀里。
“你……怎么又不听?”
说话间,他已经将身上青衫脱了下来,套在了姜玉霄身上。这法衣能随意变换大小,套在姜玉霄身上的时候,便很合身了。
可此时,女帝冷笑一声:“现在知道,你在说大话了。有大背景的人,往往需要自己很强!”
又是一掌袭来,刘暮舟瞬间转身,一身炽热真气运转到了极致,却见姜伯升飞身而起,手持打神鞭,一鞭击退了赤蚺。
三品宗师!
此时刘暮舟才知道,姜伯升藏拙了!
刘暮舟拔出飞泉,十一把飞剑先后掠出,雷霆与热息几乎同时运转到了极致,总算是拦下了一掌。
可就在此时,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自侧面袭来。
姜玉霄瞪大了眼珠子,拼命往前跑去,喊道:“刘大哥!小心!”
可那黑影是趁着刘暮舟受击后退之时出现的,此时刘暮舟已经躲不开了。
与此同时,客栈之中,道人在眉心有红痣的草人身上,写下了一个字——怒!
轰的一声,没来得及换上另一件法衣的刘暮舟,被一拳头穿过了肚子,肠子直往外流。
一瞬间,刘暮舟便往下坠去。
待姜玉霄落地之时,只见刘暮舟半跪在地上,已经吃下一枚丹药,竟是用双手为断掉的肠子打结之后塞了回去,又取出两道符箓,将疯狂翻涌血水的伤口堵住了。
这一幕,何止是姜玉霄触目惊心!
“刘大哥,你……”
话未说完,却见刘暮舟拄着长剑,硬撑着要起身。
可他还没起来,便是一个踉跄,连着往后倒去,撞在了姜玉霄身上。
三品宗师的一拳头,即便身穿法衣也要身受重伤,何况现在。
刘暮舟抬头望向姜玉霄,面色已然煞白。
“好孩子,论事,你是没错的。”
到现在,他还怕姜玉霄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也是此时,黑衣人瞬间消失不见,半空中女帝与那赤蚺合力一击,姜伯升同样倒飞了出去,于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姜玉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怀里面色煞白的刘暮舟,只觉得一股子火焰在心中升腾而起,很快便冲上了脑门儿。眉心的红痣,就这么滑落了。
少年轻轻放下刘暮舟,沙哑道:“是我该说对不起的。”
刘暮舟硬撑着开口:“你别……”
话未说完,整座梦津城猛的颤抖了起来,天幕同样泛起阵阵武运涟漪。
刘暮舟就看着,姜玉霄这么轻而易举的破了八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