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使者前脚被关起来,紧急军报后脚即至。斥候称西南边界突然出现大量凉军骑兵,领军将军不是宁宴,而是个生面孔的年轻人,姓伊,此时正带领骑兵往王廷进发,走的是那条鲜有人知的山谷夹道,而非之前预估的自东边来。
事情与南戎使者事先说好的越来越不一样,已然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下去,凉朝的使者不似呼衍安达所言一般只是一群软弱可欺的书生,凉朝的皇帝也并不好说话,凉军也没有借道南戎从东边来,更没有被南戎人拦下,而如天兵忽降,直插王廷。
回鹘王气愤不已,即刻调兵前往阻拦,同时遣使往南戎王廷向呼衍安达说理求援。
他又跑去牢里,对林正和横加指责,要求林正和出面劝凉军退兵。
伊南星既已出兵,说明林尘岱二人已与之安全汇合,林正和再无所惧,怒斥回鹘王见利忘义,实乃食言鼠辈,胆小怯懦,贪利却不敢争,所作所为皆为世人不齿,今为一己之私将回鹘送上绝路,更枉为一族之长,当下应速速放人,尚可以挽回,否则,大凉铁骑定踏平回鹘!
话音刚落,一旁的随从立马焦急上前劝他谨言慎行,万一惹恼了回鹘王,对方将他们提上战场以为人质可如何是好。
回鹘王听不懂林正和在说什么,不过看对方怒发冲冠,说话的语气又急又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便未教僚佐帮忙翻译,但对随从的窃窃私语很感兴趣。待听罢翻译,他大笑起来,甚是嚣张地感谢林正和的随从帮他出了个好主意,他这便教人准备,明天一早即送大凉使臣一行往前线,他不信那领军将军见了宰相还敢一意孤行,拒不退兵。
林正和气急败坏,指着回鹘王的鼻子连声大骂不止。
回鹘王见对方愤而跳脚,不禁越发为自己的聪慧感到得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牢狱。
臣子有难而不救,他的王位岌岌可危,那个女人也别想坐稳皇位!
回鹘宰相闻王欲以使臣为质,立刻强烈反对,言辞恳切地劝王改变主意,以使臣为质并不能帮助回鹘摆脱困境,反而会落人口实,予凉军更合理的出兵借口,若想解决问题,他有三个主意——
其一,待林正和等人以上宾,并派兵大张旗鼓地寻找林尘岱主仆二人,同时大肆宣扬二人失踪的消息,以使周边知晓,凉人自己无缘无故擅离王宫失去踪迹,凉皇帝的使臣却无理取闹以言辞威逼要挟,回鹘好心派兵寻找,凉将却出兵阻拦,引发战火。由是凉军师出无名,必遭多方怀疑与反对,而回鹘则可号召求援,借此辨分敌友。
其二,回鹘应趁此机会联合四周国家封锁商道和无名山谷,并宣称兵祸使然。天长日久,南戎与凉、西域与凉之间的矛盾必定日深难解,此时再与之洽谈马币合作,为了生计,各方不得不同意。
其三,借凉皇帝无理之举联合友好国家,使其为回鹘纵深,并以回鹘为首联合反凉,回鹘即成鼎之一足。但此事只可向西、向南,切不可向东与南戎合作,与虎谋皮,焉得其利。
回鹘与凉国力差距甚远,绝不可正面交锋,唯施以巧计,方能兵不血刃而除数患。
回鹘王就此沉思良久,仍有些犹豫,因他不确定此计能否成功。回鹘与邻国一直都是时战时和的状态,说不上很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万一无人愿助可如何是好,岂非被凉军看了笑话?至时恐怕南戎也不愿再提供帮助,回鹘便得独自面对凉军倾轧。
宰相登时急了,能不能行总得试过才知道,如今凉军已压境,军报频传,称其锐不可当,只怕不出半个月便可攻至王廷,且当活马医着。
再者,他早时便说过,南戎绝不可轻信,大祸临头时更不可托付,回鹘眼下的困境正是南戎造成的,怎还想着指望那人。回鹘眼下别无他法,唯有自救,凡事之所成无非威逼利诱,以回鹘的实力,拉拢周边小国应不在话下。
回鹘王揣摩再三,深觉有理,遂将此事交由宰相去办,命其立刻秘密出城联络各部。但同时他也不愿放弃南戎,仍希望南戎可以提供帮助,不必出兵,只管提供粮草装备即可。说到底,他也在防着南戎。
只可惜主意是一流的,兵力却是不入流的,回鹘的实力配不上它的野心和计谋,它拦不住南戎铁骑,更拦不住大凉火骑——凉军自入境到攻入王城不过五六日,比宰相预想的时间短了一半有余。
回鹘军无力抵挡,多谋的宰相亦远在牂牁不在身旁,南戎的回应更是杳无音讯,回鹘王此时可谓孤立无援,六神无主。
他踟蹰半晌,别无他法,决定继续采用原本的计划,以林正和等人为质,逼迫伊南星退兵。
谁知伊南星不退亦不进,停在王城外与回鹘军僵持起来。
回鹘王不明就里,故不敢擅动,而在暗地里派人去牂牁通知宰相速速回国,又再派人往南戎寻求支援。
如此对峙数日,南戎迟迟没有消息,所派使者亦是一去不复返,不过幸运的是,宰相及时赶了回来,不幸的是,其人是被凉军五花大绑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