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彦被他盯着,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脊梁骨,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刚才被踩在脚下的屈辱一幕。
仿佛应激一般,他突然蹲下身子,抓起两只鞋便从二楼跳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刚面前。
“爹……”
“啪!”
陈刚甩手便是一记耳光:“不管你是被什么人挑唆,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犯了错就要认,回去闭门练功,三个月不把苍狼剑法练到第五层,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跟你小娘再生一个!”
陈希彦完好无损的半张脸也瞬间肿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教训,他又羞又怒,却不敢发作,只能双手捂脸低声道:“爹……那姓林的是先天高手!”
陈刚眼中瞳孔又是一震。
他晚来一步,并未看见林长秋出手。
此刻却是明白了,为何柳大、柳二两个后天圆满的好手,会死的如此之快,在剑法上颇有造诣的儿子,又为何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算你还没蠢到家!”
陈刚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二楼林长秋,抱拳道:“林大人,今日之事,老夫记下了……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
语罢,他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陈家众人连忙跟上。
藏在人群中的帮派分子见状,彼此各怀心思的对视一眼后,也呼啦啦快步退了出去。
这些人一走,天香楼竟显得有些空荡起来。
余下之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这些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并不清楚陈刚服软背后的隐情,但很快,他们心中的所有疑问,便都得到了答案。
只见外面空旷的街道上,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身影,一个个龙精虎猛、煞气惊人,皆是身穿差服、手持镇抚司制式刀剑,一看就是精锐!
粗略扫去,竟是不下一百多人!
而走在最前面的六人,虽然兵器各异,那一身与制式差服截然不同的黑色鱼龙服,却是无比醒目!
“六个捕头同时出动,镇抚司有大行动?”
阵阵惊呼响起。
并非因为这六人中的五个都很面熟,正是以一手青龙刀法威震长留府的“墨玉青龙”韩剑秋,以及与他交好的四个捕头。
而是因为……在镇抚司一众捕头里稳居次席的韩捕头,此刻虽然走在首位,却隐隐落后于另外一个女捕头半步!
女捕头?
雷千雪?!
霎时间,不少人都明白过来,这位就是让陈刚服软、让诸多帮派高手色变的雷千雪雷捕头!
只见这位雷捕头在进了天香楼后,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一下,便直奔二楼找上林长秋。
“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随意。
林长秋答的也很随意:“没什么,刚才有个大好人,可能觉得我在天香楼花销太大,便给我送了一点银子。”
“嗯?”
雷千雪一脸懵逼:“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人,送钱给你逛青楼?”
林长秋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雷千雪对青楼不感兴趣,也不深究,当下便替林长秋引荐起来:“韩剑秋韩捕头……叶玄龙……章韬……袁不二……徐杰……”
韩剑秋五人同时抱拳,看着林长秋的眼神各异。
却独独没有轻视。
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雷千雪在短短一夜间翻身的幕后推手!
“见过五位捕头!”
林长秋笑着还礼,态度与之前面对陈刚时截然不同。
说着,他看了一眼停在门外、未曾进来的众多捕快:“林某初入镇抚司,今天第一天当差,便发了一笔小财,当请兄弟们吃顿大餐……”
“绿荷姑娘,劳烦你摆上十桌酒席!”
“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所有的消费,都算在林某人账上!”
此言一出,韩剑秋五人心中作何想不得而知,门外的一百多个镇抚司捕快面面相觑,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
这位林兄弟能处!
有钱他是真舍得花啊!
“林公子,天香楼可不是酒楼,你这……”
绿荷姑娘有些无奈,有雷千雪在,哪个镇抚司捕快敢点姑娘?如此一来,岂不影响天香楼的生意?
她话未说完,林长秋便了然道:“放心,林某加钱!”
“明白!”
绿荷姑娘瞬间面露笑容,天香楼中午的生意本就寻常,十桌酒席也挺不错了:“诸位稍待,奴家这就吩咐后厨……姑娘们,都别愣着了,赶紧给客人上酒去!”
不多时,天香楼便再次热闹起来。
虽然没有姑娘作陪,但看着各有特色的莺莺燕燕们来回穿梭,客串服务人员上酒上菜,倒也是难得的享受。
一众镇抚司捕快们大快朵颐,无不对林长秋好感大增。
同僚之情才刚建立,就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绿荷姑娘安排好一切后,却是莲步轻移,来到后院一处隐蔽的茶室。
茶室不大,一个身材丰腴的宫装美妇人,正在惬意的煮茶,见她进来,笑着问道:“怎么样,觉得那位林公子如何?”
绿荷想了想,脸色古怪道:“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嚣张?”
宫装美妇人不置可否:“你觉得他很嚣张?”
“难道不是吗?”
绿荷一怔。
“呵呵……但他有嚣张的资格不是吗?”
美妇人手中动作不停:“二十岁便是先天高手,现在又加入了镇抚司,若是雷千雪真能升任副总捕头,他便是长留府镇抚司最年轻的铜章捕头,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承认他确实有手段!”
绿荷点了点头:“但他树敌太多,一下子得罪那么多势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有镇抚司做靠山,又能吓得住多少人?”
“树敌太多……”
美妇嫣然一笑:“他都树了哪些敌?”
不待绿荷回应,她便竖起指头数道:“飞鹏帮、神拳帮、三河帮……一个个都是仰镇抚司鼻息才能生存的本土帮派,只要他身在镇抚司,有何可惧?”
“快活林背后的铁家父子?”
“从他选择帮雷千雪上位的那一刻开始,他跟铁家父子,就已经是敌非友了,不是吗?”
“除了这些,还有谁?”
绿荷闻言,皱眉沉思。
眼中渐渐泛起明悟之色:“夫人的意思是,这位林公子看似行事张狂,实际上腹藏锦绣,他得罪的那些势力……都是他能得罪的起、或是必须得罪的?”
“难道不是吗?”
宫装夫人倒好一杯茶,樱唇微张抿了一口:“长留府真正不惧镇抚司的势力,他得罪了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