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笺毛骨悚然,“或者……附在我身上?”
她惊恐摆手,“我肯定不行。”
女鬼再次指向纸人。
唐玉笺眉头紧锁,很是纠结。
“这是我朋友送我的,让你附身不好。”
小船摇摇晃晃,就是不往前走,想必是被拦住了,鬼打墙。
女鬼的手指转向唐玉笺腰间的荷包,下一刻,挂在腰际的荷包诡异地鼓胀起来。
唐玉笺头皮发麻,“之前那些铜钱,是你给我的?”
女鬼缓慢点头,手掌摊开,像是在表示,它所拥有的,仅此而已。
“我不是嫌钱不够……”
看久了,穿着破烂嫁衣的女鬼可怜兮兮的,想必死的时候应该也年轻着。
唐玉笺莫名想起了唐二小姐,最终让步,同意让女鬼附身于纸人之上。
“到了地方你就要下去,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女鬼又僵硬地行了个礼。
生前许是大户人家小姐,礼数颇为周全。
附身之后,女鬼原本浮肿软烂的脸颊上出现了两团圆圆红晕,皮肤森白,眼睛被墨线勾勒得异常漆黑。
唐玉笺赞叹泉的审美不错,纸扎画的真鲜艳,真好看。
小舟在江雾中摇曳,从冥河间穿梭而过。
周遭还徘徊着许多亡魂的影子,死状各异,越靠近人间,河面上飘荡的河灯便越多。
彼岸便是华贵阴森的酆都城楼,金砖铺地,绿瓦映天。
朦胧的天光下,映照出一片阴气森森的黄绿色,城楼高耸,檐角错落,鬼门关敞开着,在一片鬼气中如深渊巨口。
另一边则是人间的村落。
镇子入了夜,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路口摆着铜盆和香炉,和装了食物的碗碟。
空气里带着股香灰的味道。
唐玉笺刚上岸便踩了一脚烧一半的纸钱,正在拍打灰烬,旁边的女鬼突然疾步离去。
唐玉笺眼看她越走越远,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追赶。
“你把纸人还我!”
声音在空旷的江岸回荡,又隐没进山林。
女鬼走的更快了。
唐玉笺抬手召出卷轴,玉柄的画卷唰的铺陈在空中,在黑暗中散出的淡色光晕。
……好显眼。
周围的鬼蜮接二连三投来视线。
唐玉笺咬牙,又伸手将卷轴收回虚空。
横伸过来的枝桠几次挂到她到头发,唐玉笺干脆松了发髻,一头白发被风吹乱,配着一双红红的眼,在张牙舞爪的密林间显得比鬼还诡异三分。
地面上铺满了一层惨白的纸钱,每隔近百米便有一个铜盆,盆中燃烧着呛鼻的金元宝,还有各异纸扎人,烟雾缭绕。
唐玉笺捂住口鼻,面对这满地的焚纸和烟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疼惜。
好残忍,她是纸妖,见不得这场面。
四周人声鼎沸,却又模糊不清,茂密的林间落着一座座高耸的坟茔,鬼影零星四五个,像生前闲聊一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倒是也挺热闹。
唐玉笺脚下忽然一绊,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只烧了一半的纸人。
纸人的另一半仍在火焰中挣扎,发出咿咿呀呀的哀鸣,香灰缭绕,有点可怜。
她帮忙扑了火,半张脸熏的黑乎乎的,将纸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都是纸人,你怎么比我还惨。”
周围鬼魂太多,有的过来凑热闹,纸人咿咿呀呀动起来,用仅剩的半边身子对她作揖。
唐玉笺也慌慌张张回了个礼。
一回头,看到女鬼又站在自己身后,似乎在等待她。
唐玉笺刚要生气,却见女鬼递过来一颗大而红的桃子。
“……”她接过来,哼了一声,“跑那么快做什么。”
举着桃子问女鬼,“从哪来的?”
女鬼指指旁边的坟,墓碑前放着一叠叠瓜果贡品,还有模样漂亮的蝴蝶状豆沙包。
……唐玉笺连忙放了回去,对着墓碑连连鞠躬。
一回头,发现女鬼竟然又走远了。
“你能不能别跑了!”
唐玉笺气急败坏的追了一段路,视野变得开阔许多,脚下的小路,变成了人间官府所修的宽阔山道。
女鬼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突然跪倒在地,指向远处的山峰,对着唐玉笺重重地磕头。
唐玉笺心里一紧,“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别把自己的纸扎人磕坏了。
女鬼继续磕头。
唐玉笺连忙问,“你是想要我上去?”
女鬼不停,额头撞扁了一块。
山峰巍峨,寺庙的琉璃瓦顶在茂密的山林间熠熠生辉,浮空处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轻纱般缥缈,若隐若现地在山中浮动。
那里是人间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