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宇退伍之后,往昔军中那快节奏得如同上满弦的闹钟、高强度好似泰山压顶,时刻都得绷紧神经的日子,仿若被一只拥有神奇魔力的无形大手果断按下了慢放键。刹那间,紧急集合的哨声、负重跑时的粗重喘息、严苛训练的声声呵斥,一切的喧嚣与紧张,就像退潮的海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潺潺溪流般质朴且平淡如水的日常。
清晨,天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淡薄得宛如轻纱的雾气,还在滦镇的街巷间缱绻徘徊、悠悠弥漫。仇宇仿若被体内的生物钟准时唤醒,简单洗漱过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一头扎进自家那方小菜园。此刻的他,像是即将奔赴一场意义非凡、不容有失,甚至关乎身家性命的战役,浑身散发着一股决绝的劲儿。
小菜园里,仇宇仿若不知疲倦、任劳任怨的耕牛,一门心思全然扑在了翻土、除草、施肥的琐碎活儿上。他高高扬起锄头,肌肉紧绷,一下又一下使出浑身解数,有力地翻掘着土地。黝黑肥沃的泥土在晨光的映照下,欢快地翻飞、簌簌散落,新鲜的泥土气息迫不及待地混着晨间晶莹剔透的露水味儿,肆意飘散开来,仿若奏响了一曲田园晨曲。除草时,他蹲在田垄间,眼神专注得如同鹰隼锁定猎物,手指精准又迅速地掐断杂草根部,不放过任何一株妄图抢夺养分的“侵略者”,那股认真劲儿,仿佛在执行机密任务。施肥时,刺鼻的味道熏得旁人直皱眉头,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捂着口鼻连连后退,嘴里还不住嘟囔着抱怨。仇宇却仿若未觉,仿若鼻尖失灵一般,心里只惦记着肥力足了,菜苗才能长得茁壮,往后才能收获满满当当的蔬果。从晨曦微露一直忙活到夜幕沉沉,日光在他头顶缓缓挪移、变换角度,恰似一位忠实的史官,记录下他整日的忙碌。直至最后一丝光亮隐匿于西山之后,仇宇全然沉浸其中,丝毫未觉时光的悄然飞逝,满心满眼都是这片生机勃勃的菜园。
服从组织安排,仇宇回到了家乡所在的城市。虽说分到的是滦镇武装部下属的一个闲职,旁人听闻,少不了摇头轻叹,咂咂嘴小声议论,觉得对他这个在军中摸爬滚打、历经风雨,练就一身过硬本领的人来说,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意味。可仇宇心里却满是知足,脸上时常挂着如春日暖阳般淡淡的笑意,仿若找到了世间最惬意的归处。滦镇离他家足足有二十公里,路途不算近,每日通勤着实算不上便利。遇上雨雪天气,道路泥泞不堪,自行车的车轮陷进泥坑,半天都拔不出来;或是寒风凛冽的冬日,骑车时寒风如刀割般,冻得人手脚发麻,浑身瑟瑟发抖。好在工作清闲,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悠然自得,也就是征兵季和老兵退伍的时候忙活忙活,其余大把闲暇时光尽可由自己随心支配。他时常捧着一本好书,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悠然品读;或是带上鱼竿,去附近的小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静享垂钓之乐;更多的时候,还是侍弄他心爱的菜园,日子过得倒也惬意舒心。
与多数退伍战友截然不同,那些人一回城,便迫不及待地住进繁华市区,一头扎进灯红酒绿、喧嚣热闹的都市生活。平日里逍遥自在,日上三竿了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做着美梦;醒了就约上三五好友,找个茶馆,沏上一壶好茶,边喝边打牌,嘻嘻哈哈消磨时光;或是结伴逛街消遣,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场,大包小包买个不停。有事了才不情不愿地去单位象征性地露个脸、点个卯,其余时间要么窝在家中沙发上追剧、打游戏,舒舒服服歇着,要么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拓展副业、多赚些钱,整日数着票子,畅想往后的舒坦日子,把曾经的军旅生涯抛到了九霄云外。
仇宇却另辟蹊径,拿出多年积攒的积蓄,在镇西购置了一处小院子。院子独门独户,面积不大,四周用矮矮的篱笆围着,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入眼便是规整得如同棋盘般的菜畦。他亲力亲为,将院子拾掇得井井有条,铲除杂草时,连根拔起,不让其有一丝复生的机会;修缮房屋时,爬上爬下,仔细检查每一处瓦片、每一根房梁;疏通水道时,挽起袖子,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清理堵塞的杂物,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他心心念念要把几亩菜园侍弄好,脑海中时常浮现出春种秋收的美好画面,播下的是一颗颗饱含希望的种子,仿佛种下的是未来生活的全部憧憬。收获的可不止是水灵灵、鲜嫩嫩的新鲜蔬果,还有那份脚踏实地、亲手劳作换来的满足感,那是金钱买不来的珍贵体验。想着等蔬菜成熟,挑些顶新鲜的,用干净的竹篮盛着,哼着小曲儿,满心欢喜地给城里的父母送去,看老两口吃得开心,满脸笑意,皱纹都舒展开来;也给邻里乡亲分上一些,大家围坐一起,品尝这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欢声笑语回荡在小院间,邻里关系愈发融洽。
正值播种翻地的关键时节,仇宇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天天起早贪黑,仗着年轻力壮,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烤得后背发烫,皮肤泛红,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瞬间浸湿衣衫。他不过是随手抹一把汗,甩了甩,仿若这点燥热根本不值一提,便继续弯腰劳作;泥土沾满双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干结之后甚至有些刺痛,他也毫不在意,仿佛这点小不适压根影响不了他。在他眼里,这片菜园就是他的专属“战场”,每一颗破土而出、嫩绿娇俏的菜苗,都是他拼搏努力换来的“勋章”,值得他用心守护,不容有任何闪失。
天色渐暗,如墨的夜幕缓缓落下,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将整个滦镇笼罩其中。仇宇直起酸痛不堪的腰,双手撑着后腰,缓缓活动了几下,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准备收拾农具回院。就在这时,静谧的夜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簌簌”作响,像是有个大家伙在快速跑跳,脚步沉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仿若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仇宇心头一紧,滦镇地处郊外,周边山林环绕,植被茂密得如同绿色海洋,常有野猪、黑熊之类的野兽出没。莫不是这些家伙闻着味儿,循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或是被菜园里鲜嫩的菜苗吸引,跑来祸害他刚种下的地苗?想到这儿,仇宇顾不上疲惫,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两声:“嘿!谁在那儿!”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夜空,试图以声威吓退来者。
可那黑影却仿若未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如一道黑色闪电,裹挟着一股劲风,直直地向着隔壁米成家的牛棚窜去。仇宇当过兵,骨子里透着军人的果敢与冷静,曾在野外驻训时与野狼对峙过。彼时月黑风高,野狼绿莹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发出瘆人的嚎叫,仿佛要撕碎这夜色。他却面不改色,沉稳应对,手持钢枪,纹丝不动,眼神中透着坚毅与无畏。深知面对猛兽不能慌乱,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唯有压低身子、屏息凝神,将呼吸放缓、放轻,如同隐匿在暗处的刺客,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洞悉其行动规律,才能寻得先机、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