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眼望前方出神,像是陷入一些回忆中无法自拔。
陈卓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老村长叹息一声,开口道:“记忆太多太久,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卓竖起耳朵,耐心聆听。
“简单说来,我年纪大了,想回自个儿生长的地方养老,只是呢,我年轻时有不少仇家,他们不愿放过我,又不敢过于招惹我,便派一些虾兵蟹将来试探。老夫不耐烦啦,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教他们收敛一二,结果,嘿,差点铸成大错。”
陈卓想了想,问道:“您的仇家是谁?”
老村长“哼”了一声,说道:“仇家自然是玄清观里的旧世族。”
“旧世族?”
“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实力足够强,又活得足够久,那么他的后代便能享受到他的荫泽,如果他的后代中又出现强者,那么,这些有血脉联系的人站在一起,便能形成一个世族。”
“我的年纪很老了,比你能想象得还要老。可是,在我年轻的时候,玄清观就已经是一尊庞然大物,而旧世族便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那,为何称呼它们是‘旧’呢?”
“那是因为,我将那些旧世族的人几乎杀个一干二净,让他们成为尘封的历史。”
老村长平静开口,但是话中的内容无异于平地起惊雷,震傻了陈卓和他身后的宝云。
“老村长一人,便杀光了旧世族的人?这老爷子,杀神再世啊!”陈卓晕晕乎乎地想。
“陈卓,可记得我对你说过,人性的贪婪?”
陈卓点头。
“当年人族和妖族的几场大战,我丰吾后人前仆后继、舍生妄死,玄清观的那些旧世族,当时自然感激涕零,对咱们善待有加,可后来呢?我丰吾后人因那几场大战血脉凋零,再无强者出现,他们就变了脸。”
“你不要以为我信口雌黄。一桩恩情,可能几十年、上百年都能做到铭记于心。可是过了五百年、上千年呢?恩情就不再是恩情,而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于是,丰吾后人被旧世族排挤、打压、欺辱,被迫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最终偏居在这东海之滨,种田打鱼,辛苦度日,再无昔日的风光。”
“呵,说实话,若能这般平静渡过一生,远离朝堂是是非非,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是,他们连这点期望都不肯施舍我们!”
说到这里,老村长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显然,哪怕经过了许多年,那份刻骨的恨意仍然难以磨灭。
陈卓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旧世族打听到我们的聚居点,特意在旁边新设一县,便是如今的止宁县,还派了人,在县里成立玄清观。而玄清观的真人们,三天两头便来骚扰,刚开始,是征收重税,到后来,又抓走那些觉醒了血脉的男子,强迫他们互相杀戮,以此为乐。”
陈卓忽然想到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人让自己的奴隶彼此决斗,画面十分血腥。以此相较,玄清观的人做得更过分,要知道决斗的双方可能是至亲好友,却强迫他们做出违背天理人伦的事。
“这些旧世族,不当人子!”陈卓忍不住恨恨得骂了一句。
纵然年代久远,而他自己也是穿越而来,但是身上的血脉却与遥远的前人们产生微妙的联系,让他感同身受起来。
“而我,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老村长说完,忽然又陷入沉默,双眼流露出追思之意。
陈卓知道,他肯定又想起很多往事,个人滋味,恐怕难对外人道来。
过了许久,老村长发出一声长叹,继续说道:“后来,我修行大成,第一件事就是找旧世族算账。当时,我心里记着一本账,上面记着所有人的血债。我在杀死他们之前,都会将他们所犯恶行复述一遍,让他们死也瞑目。”
老人叙述得很平静,但陈卓能想象到其中的惊心动魄。老村长所行之事,必然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