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里。
嘉靖满腔愤怒。
而这,也正是原本严党为何会被舍弃,最后被清流连根拔起的根源所在。
因为浙江与严家,乃是上下一体。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至少在道长眼里,严家或者说严绍庭的严家是一个,浙江则又是另一个。
严绍庭开口道:“此乃欺君之罪!”
嘉靖站定双脚,看向严绍庭:“欺君?朕看他们是在欺天了!”
严绍庭却是沉声说道:“陛下息怒,如今事已发生,再无悔过之意。所谓民心使然,此次浙江道可谓浩劫,当地必然已是民怨沸腾,当务之急乃是妥善处理,继续赈济灾民,查处一应犯官、人犯。”
嘉靖重新坐下,双手撑在凭几上,身子前倾,瞪大双眼:“如何妥善?如何查处?”
严绍庭则是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双腿。
嘉靖眯起双眼:“你起来说话,都起来。”
如此。
严绍庭才与胡宗宪站起身。
严绍庭又颔首道:“浙江道声称百姓通倭,以此缉拿百姓。百姓无辜,若非官绅不仁,何以反抗?
而陛下乃是天下人的君父,无论是浙江道改稻为桑,还是东南抗击倭寇,所为皆是天下百姓。
陛下身为君父,自是与天下万民一体。
而今浙江官府,安敢以通倭之名,缉拿百姓?
臣以为,当以八百里加急,命浙江官府释放所有百姓,不可使君父牵连受辱。”
大概是因为今日太过愤怒。
道长竟然连浙江道百姓被定义通倭这件事,都忘了。
而在听到严绍庭这番逻辑关系之后。
嘉靖的脸又是一冷,愈发阴沉。
“好好好!”
他看向吕芳,看向跪在地上的杨金水。
“他们拿了好处,他们将脏水泼到朕的身上,不光要朕感谢他们。”
“如今,他们还给朕的百姓定下通倭的罪名。”
“难道,他们是在说,朕也通倭了吗!”
跪了许久才起身的胡宗宪,不由的侧目看了眼严绍庭。
他算是开了眼。
严绍庭三言两语之间,就悄无声息的又给浙江道那帮蠢货多按了一个罪名。
嘉靖已然是冷眼看向一旁的杨金水:“杨金水,他们在浙江干的这些事情,你可知情?”
知道!
我可太知道了!
杨金水浑身颤抖,头都不敢抬起:“奴婢不知!奴婢若是知晓此事,拼着被打死,也要阻拦他们干出这些事。”
胡宗宪瞥了一眼这个当起待在浙江的阉人,心中哼哼了两下。
还不是因为你杨金水现在在京师,才能厚着脸说出这等话来。
严绍庭瞧着道长问责杨金水,插嘴道:“陛下,微臣以为如今浙江必须要彻查了,不然且不说灾民之事何时才能处理完毕。便是东南抗倭,改稻为桑等国策,恐怕也难以继续了。”
继续不下去,您就没钱安心修道了。
听到这话,嘉靖果然是心中一动。
他也收起了审视杨金水的目光,转而看向严绍庭:“朕听闻,海瑞已经从苏州府重返浙江,你虽有失察,但东南的事还得给朕继续干着,督促那个海瑞,尽快查清,该杀的杀,该追缴的追缴。”
其实若换个皇帝,说完该杀的杀,也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