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酸涩道:“吕相公,你这又何苦呢,先平身吧,此事我们下朝后到后苑细细商谈好吗....”
话还没说完却又被吕浩轩的大声疾呼打断,他打岔道:“官家!臣前日就到后宫之中等你,你换衣换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见着臣却是不谈立嗣之事,只顾左言他,由不得臣不急啊!”
柴郡没有理会他,提高音量努力压过吕浩轩:“现在在这朝堂之上还是先议政事,我前日见到上的劄子有讲到陕西路有出现河道水量降低,疑有干旱之像,须得早....”
“陕西路旱灾之事简单,只需命农官带领百姓在下游堵水搭坝,清理河道,挖掉积淤的泥沙,分配好每段时间哪一部分来挑水便好了,这种小事须臾就可解决,可是立嗣之事,却是重中之重啊!官家!”
说完吕浩轩便大袖一挥,直直跪了下去,以头触地,大声喊道:“细数历朝历代国家无储君的下场,陛下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吗!”
庭下又是一帮大臣也跟着跪下大礼参拜,高呼,“求官家早日立储!”
啪!又是一声脆响,庭下剩余的文武大臣也随着这一声碎响跪了下去,个个以头触地,不敢抬头。
柴郡想努力压过吕浩轩的声音,但却由于自己身子每况愈下,现下连个老头子的声音都压不过,听着吕浩轩不管不顾的说话,心中更是愤懑,顺手就将身边小太监刚端上来的新茶盏砸向台阶之上。
小太监看着托盘上新上的茶盏被一只消瘦的大手又扔向台阶,愣了愣,低眉看着全场的状态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默默的折身回去重新热一盏新茶。
“你!你们!”
腾的一声,他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庭下跪着的大臣们,心中像浇了一瓢油,轰腾燃烧不止,因为太过愤怒,苍白的面孔上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气急之下又是一阵咳嗽,身后的大班忧心的上前搀住他的身子。
想到自己这些日的退让,自己只是想再试试,不能行的话为了社稷之重,他自当知道该如何做,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他,念及此处,柴郡心中更加悲痛,看着庭下诸臣厉声喝道:
“立!现在就立储,你们说哪个适合立我就立哪个,全都由你们好不好啊!”
吕浩轩听着前面本以为柴郡终于松口,但听到后面面上一愣,随即面上直接难掩悲伤,就在在庭上当场泣出声来。后面跪了一片的文武大臣听到这哭声,头趴的更低了。
他将手中芴板放在一旁,膝行上前,将头上戴着的黑漆乌纱帽拿下也放在一旁,仰头望着眼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官家,语气悲痛道:
“官家,您看看老臣,臣这头发,再看看臣这胡子,脸庞,臣都一把年纪了,能有什么所图,臣的儿子赴任途中染病而死,臣的孙子为了几年前时常寇边的事出使李朝,被李氏君臣残忍杀害。”
说到这里他已是潸然泪下,台阶上的柴郡也是渐渐熄了火气,沉默不语。
“孙儿也没有个一儿半女,臣已是无后,臣还有什么所图的!官家此言,实在是寒了老臣的心。”吕浩轩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抽噎着伤心的抹泪揉眵。
良久,庭上也传来一道蕴含着浓烈悲伤的声音:“你们都有理,你们都有苦衷,你们...你们个个都为国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