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宾的年少生活并不理想。
他的家庭本就贫困潦倒,几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让他家的几亩薄田颗粒无收,生活陷入了绝境。
家中仅有的父母也在贫病交加中相继离世,只留下他一人在这世间挣扎求生。
为了活下去,邱宾尝试了各种可能的途径。
他曾给地主家放牛,却因为瘦弱无力被地主嫌弃,最终被赶了出来。
还想当个学徒,结果师傅们动辄打骂,最终他逃了出去。
就在他走投无路之时,皇宫中正在招募太监。成为太监,这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是对身体和尊严的双重摧残。
但是邱宾没有选择的余地,像他这样的穷人,能活下去便是奢望。
于是他挥刀自宫,成为了一位身残志坚的小太监。
在他刚刚进入皇宫时,就暗暗发誓,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他要走到最高,他要做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邱宾被分配到了内务府下属的一个杂役房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庭院、搬运杂物、伺候主子们的起居生活。
他看着皇宫里面的宫女,各个长得都不错,可惜没鸟用。
因此,他总是小心翼翼做事,对每个人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且他每天晚上,还会认真的翻阅书籍,如饥似渴的学习。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为人上人。
当他的干爹总管太监今天找到他,说是要把他送到太子身边任用,邱宾几乎是激动地快疯了。
机会,天大的机会!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哪里敢有干点马虎?
他急忙出了宫,赶往太子府邸,等到下人通传后,他小心翼翼的去拜见太子。
谁都知道,太子就是下一任的君主,只要把太子伺候好了,今后别说是飞黄腾达了,恐怕就要原地升仙了!
今后谁还敢叫他小宾子,每个人都得尊称他为九千岁!
胡思乱想间,他才发觉远处站着一人,高大俊朗,他快走几步,一个滑步就跪了下来,急声道:“拜见太子爷,给太子爷请安了!”
正估摸着太子会让他起来,却没等到预想中的回答。
他低着头,心中十分紧张,就连额头也溢出了汗水。
大殿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朱权也打量着邱宾,这家伙看着十分恭敬,身子都快贴到地面上了,朱权嗤笑一声道:“行了,起来吧,本王还没打算用你呢!”
邱宾心里咯噔一声,实在是高兴太早了。
他再度大拜,连连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冲撞了太子爷!”
朱权冷眼旁观。
用阉人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扰乱属官们的布置。
现在朱权每天几乎是三点一线,早上一睁眼,便是晨议、批阅奏章,下午又是吵吵闹闹的议事,属官们一个接一个的授课,等到晚上又是批阅奏章。
一旦不这么做,属官们立马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讲大道理。
储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朝臣们放大的,朱权但凡多玩一个时辰,口口相传,等传到市井的百姓耳中,就变成了消极怠政,无人君之相。
所以朱权想用太监的力量。
大明的太监完全依附皇权的,靠着皇权的土壤存活。
他们压根融入不到文臣集体,只要离开了皇权,就像是条路边野狗,普通百姓都能上前踢一脚。
而文臣不同,他们哪怕是遭到贬黜,等到了地方上,照样能做游历山川的名士,游学讲道,建立乡党。
“本王想问你,知道本王为什么要见你吗?”
闻言,邱宾急忙抬起头,只看了朱权一眼,就觉得威严甚重,刚想摇头表示不知道,却心中一闪急声道:“殿下必是让奴才做事!”
“呵,让你做什么事?”
邱宾迅速思索了起来,朱权作为大明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什么地方能用到他这个小太监呢?
他听后宫的人讲,朱权原本是宁地的藩王,因为皇太孙朱允炆做事不当,便被贬去太孙之位……陛下又从藩王中,选择了宁王朱权作为太子。
外地的藩王……根基必然薄弱。
所以太子朱权肯定是要培植自己的力量,打击异己……邱宾只觉得,此时的思维能力提升了一个档次,瞬间就想清楚了朱权的目的。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殿下想用奴才培养势力?”
朱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眯眼呵斥道:“邱宾,你好大的狗胆,敢胡乱猜测本王的心思?”
邱宾一个激灵,全身如坠冰窟。
他陡然间惊醒过来,自己竟然敢胡说八道……而且朱权给他的威压,实在是太重,这位太子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在警告他。
“殿下,您找奴才来,必然是让奴才做事的!您让奴才做什么事,奴才便做什么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朱权很满意他的态度,再次敲打道:“本王不会让你上刀山,也不会让你下火海……本王让你做的事,未必就是对的!”
邱宾一脸肃色,郑重道:“殿下做的每件事,都是正确无比!”
储君在前,安能不做忠犬?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朱权终于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敲了敲桌子,指着一旁的板凳,说道:“跪在这里半个时辰了,恐怕也累了吧,坐下说话。”
“奴才不累!”
“本王为国事操劳,但是仍有些属官,整日在本王耳边聒噪,实在让本王烦不胜烦啊……找你来,就是给属官们找些事,也烦烦他们!”
邱宾当即了然。
这种事他在行啊。
朱权做出了保证道:“今后,本王会让你在身边任用,你也要表现出忠心。放心吧,无论属官们如何攻讦你,本王会保下你性命的。”
邱宾喜不自胜,当即匍匐在朱权脚下:“承蒙太子赏识,奴才必不辜负太子的良苦用心!”
朱权终于笑了,然后起身离开了大殿。
姚广孝看着面露坚定的邱宾,走了过去,询问道:“我问你,你可曾出过皇宫?认不认识市井中的百姓,比如什么说书的,唱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