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忐忑的回到府邸,他不明白朱元璋的想法,做什么事只要问心无愧,又能出什么问题?
这次的科举选仕,南方学子发挥的好,前十名便择取南方学子。或许等到下一次科举考试,北方学子发挥的好,前十名都变成北方学子了呢?
反正都是大明百姓,又有什么差别?
正在刘三吾不解中,有下人来报,说是当朝太子来访。
刘三吾挥挥手,让下人前去迎接。
朱权饶有兴致的打量刘三吾的府邸,厅堂很是简单,摆设只有桌椅字画而已。屏风处还有些吃食,一碗稀粥,一窝馒头,别无他物。
大明官员的俸禄很低,若是仅凭朝廷的俸禄生活,只能果腹而已。
不过这也很难相信,竟然是三品大臣的府邸。
刘三吾行过礼后,解释道:“让殿下见笑了,老臣前几年资助了家乡的几个学院,想着致仕后,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造福乡梓。”
“刘卿倒是雅致啊!”
朱权点点头,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父皇召见刘卿,是不是父皇暴怒,想要让刘卿重新负责会试?”
朱权的话语很轻,可落在刘三吾耳中,不亚于一道惊雷。
他才刚从皇宫出来,朱权又是怎么得知的?
刘三吾惊讶的看着朱权,忍不住询问道:“殿下,您是如何得知的?”
朱权笑笑,他肯定是从史书中知道的啊!
南北分榜案,是朱元璋临死前最后一次大案,朱元璋在垂暮之年,不愿向江浙世家妥协,于是最后一次挥舞起屠刀。
刘三吾被诛族,十余名考官被赐死,百余名学子受到牵连,或处死或流放。
此事过后,没用多长时间,朱元璋也耗尽了所有气力,永远的离开人世了。
“因为是刘卿做的不对,所以本王猜出来的。而且本王还认为,刘卿依然打算择优录用,不听从父皇的建议,对吗?”
刘三吾更震惊了,他从未与朱权接触过,可朱权为何说的如此准确?
难不成,当今的储君真有仁君之相?
“本王这次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朱权傲然看着刘三吾,认真道:“这次科举会试,刘卿必须录用五名北方人,不然性命不保!”
朱权乃是好心,因为刘三吾是个坦荡之人、忠贞报国,不应如此悲剧收场。
刘三吾却被气笑了,摇头道:“殿下啊,您乃是储君,知道公平的重要性……老臣要是真依了您,那才是徇私舞弊啊!”
刘三吾目光愈发坚定,继续道:“陛下会明白老臣的苦心,所有考生皆一视同仁,凭本事排名,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呢!”
朱权目瞪口呆,算是见识到了腐儒文人。
拍了拍桌子,不满的呵斥道:“公平?你说什么是公平?甘肃一带的百姓,识字率不足千中其一,难道你要让他们公平竞争吗?”
“还有晋地、边地、燕地的这些百姓,学的全是如何与胡虏作战,若是让他们考科举,有几个能当上秀才的?怎么?他们活该一辈子当百姓?活该受人欺凌?”
“你再去瞧瞧江浙一带,文风鼎盛,各士族均有教书先生,为了科举考试,甚至专门编纂教材资料,什么五年模拟,三年科举的……怎么比,你让北方士子怎么比?”
“为什么大明南方如此安宁祥和,那是因为北方在负重前行!现在你又谈什么公平,若是按照你那样做,那才是对学子们的不公平!”
刘三吾瞠目结舌,内心翻江倒海,呆愣的看着朱权。
“一场科举考试,竟关联这么多事情?”
“吾以为大明老臣,必有高论,竟然出此鄙言!”
朱权一挥袖子,不屑道:“按照刘卿所言,不出十年,朝堂之上的青壮派皆出自江浙,结党营私,党羽众多,遍布朝野,互为犄角,将朝堂视作争夺权力的战场……”
“刘卿,你欲要让大明四分五裂乎?”
刘三吾彻底坐不住了,他是个大儒,从未有人这般指责过他……听着朱权的言论,就犹如内心被利刃划过,已经是满目疮痍。
“刘卿,您可以坚持心中的正义!”
朱权再次讥讽,刘三吾脸上时而青,时而白,慨然而叹道:“难道我所坚持的公平,都是假象吗?”
朱权站起了身,向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道:“倘若天下大治三十年,各地百姓均皆安定富足,自然可以量才取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