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雷电大作。
一道道霹雳将漆黑的夜空划得雪亮,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冲刷着本就泥泞不堪的山路。狂风肆虐,挟卷着暴雨在山林间横行着,不时有树木被拦腰折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山间河道里的水流湍急,其中掺杂着不少碎叶残枝、沙石泥土,使得那些奔腾的激流肮脏不堪。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在苗疆也是少见,在这样的夜里,谁又会孤身待在野外自讨烦恼呢?
但是,我们全都错了。
黑暗的丛林深处,有几个人正跪倒在一间竹舍的门前,从他们的装束来看,俨然是苗疆人士。
雷电轰鸣,狂风猛烈,暴雨夹带着枝叶的碎片迎头痛浇,几个人身上的衣衫已然尽数湿透,雨水贴着他们已经粘在身上的衣服汇成汩汩细流向地面流淌着。
然而,几个人却如石像般一动也不动,任由风吹雨打,任由泥染膝下。
他们,已经在这暴风骤雨中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只为能够平息竹舍里那人的怒火。
苍天一点也不怜悯这群可怜人,连续不断的雷电声中,风越来越狂,雨越来越急,无情地着他们,一如竹舍里那人的秉性凶残、冷酷。
一道闪电划过,竹舍的门扇突然无人自开。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只听毒蛇般嘶嘶的声音自门后传出,赫然穿透了雷电的轰鸣,也穿透了风雨的怒吼,阴森森地道:“你们知罪吗?”
雨中的几人都是一颤,为首一人用发抖的声音回道:“属下知罪,还请主人息怒。”
“哈哈哈”竹舍中的主人蓦地发出一阵鬼嚎般的狂笑,夹杂着嘶嘶的声音在这风雨之夜显得分外可怖,而伴随着那阵笑声的则是跪在地上的几人全身开始不断发抖。
天上,雷电轰鸣。
屋内,狂笑不断。
雨中的几人渐渐感觉到从屋内的那片黑暗中传出的杀意,所以,主人的每一声狂笑,对于他们而言都不亚于来自死神的呼唤。
过了好一会儿,主人才渐渐止住了狂笑,嘶嘶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女子所独有的柔媚,一字一句地道:“息怒?你们不妨说说该怎么让我息怒?我耗了那么多的年月才炼成这蝶蠋,满以为可以取出魅月窟中之物,然而,你们却跟我说没能盗来潜龙勿用。”她的声音突然转变得极为阴厉,狠声道:“世人只知潜龙勿用是一把能打开传说中宝藏的钥匙,却很少有人知道,此物本是七星璧上嵌七星之一,也是能启动魅月窟中机关的枢纽,少了此物,我纵然炼成了蝶蠋也没用,即便能进入魅月窟,也必会和前些日子来的那两人一样白跑一趟。”说到最后,声音已无异于夜枭尖唳。
屋外几人齐刷刷地扑倒在地,顾不得风雨肆虐、泥浆污秽,兀自如捣蒜般地叩头求饶,其中一人道:“主人息怒,属下实在没有想到那人会在关键时刻闯入,最终使属下几人在青龙山庄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不过属下等敢以人头作保,青龙山庄里的人绝不会发现属下几人的踪迹。”
“哼哼,你们倒是信誓旦旦地用人头作保,可是潜龙勿用拿不到手中,难道叫我持着蝶蠋等上六十年吗?”
屋外几人不禁哑口无言,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夺得“潜龙勿用”。
可是……
主人似乎知道几人心中所想,阴森森地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自我数日前接到你们这几个蠢货的消息开始,就一直在另觅他法,近来倒也想出个万全之策,虽不免要担些风险,却总好过功亏一篑。至于你们几个,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
“不!不要啊!”,“主人,属下求您了!”,“不要啊!主人。”
几个人大声呼喊着,纷纷哀求道:“主人,我等任务失败,甘愿领死,还请主人放过属下们的家人。”
“哼,我说出的话又有几时是不算数的?”主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仿佛露出残忍的笑意,狠毒地道:“除非你们几个愿意替自己的家人去死,否则,我就将他们都丢进蛊神井里,受那万蛊噬身的极刑。”
天上的霹雳划过了一道又一道,电光一遍又一遍地照亮了雨中几人业已苍白的面孔,其中一人面目抽搐,唇已咬破。
“怎么,不敢了吗?”主人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几人不约而同地叩倒在地,齐声道:“属下心意已决,甘愿代家人向主人领死。”言罢,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俨然已经拿自己当做死人。
“好!很好!如此我便成全你们,”屋内的主人森然地道:“用你们的血来喂食此物,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屋外的人仍是跪着,长年的恐惧已经使他们忘记了反抗,再说,就算是反抗,在这神魔一般的主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反而会让自己的家人也受到牵连。
蛊神井。
那个邪恶的地方,光是想想都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更不要说将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推进那里。
死,是一种毁灭,但对这几人而言却是一种解脱与守护。
黑暗中缓缓飞出一只红色的蝴蝶,冰蓝色的双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它翩翩飞舞着,舒展出一对墨绿色的触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寻觅着什么,鲜红如血的翅膀上不时抖落下银色的粉末,斑斑点点,宛若夜空里散落的明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竹舍内撒出一点光亮。
然而,那双妖异的双瞳中充满了饥不择食的欲望,随着向屋外几人的不断飞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冲天而起,但很快就被湮没在风吼雨啸中。
电闪雷鸣,突然,一道霹雳击中了竹舍外的一棵百年老树,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那足有两人合围的老树竟被拦腰劈断,断口处燃起雷火,虽在暴风雨中仍是不断燃烧着。
火光微微照亮了竹舍内,但见数丈见方的竹舍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尊高约两尺的木偶端坐在竹舍内的一张竹椅上,身上的蓝色罗裙和银饰在火光中依稀可见,唯有半张脸仍埋于黑暗中,仅露出半张雪白的木脸和一张描画得鲜红的精巧细口。
难道刚才说话的就是这尊木偶?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