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和慕容逸尘远远望去,只见从赵家府邸的东角门里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人。那人身高不过七尺,略显瘦削,身着一件窄袖麻衫,头上戴着顶大大的竹笠,出门以后急匆匆地沿着赵府门前的大街朝西边走去。
不知怎地,慕容逸尘一见此人便觉得他身上疑点重重,自己应该跟上前去。巧的是,唐璟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眼见那人出门而去,唐璟立即对左边的青年吩咐道:“唐重,我二人走后你替我们去赵府请赵侱乔于午后至振威武馆见证审讯燕抒义之事,然后你去回禀君公子,他自有计较。”说完,又对右边的青年道:“时近,你继续在此监视赵府的一举一动。”吩咐完毕,唐璟和慕容逸尘便快步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时值七月,长沙府的天气酷热难当,借住在振威武馆里的江湖人自然也免不去酷暑带来的焦躁与难耐。清晨倒还有凉风吹过,一接近晌午,差不多就是人人汗流浃背,灌茶饮水之声四起。所幸振威武馆极大,馆主陈老拳师热情仗义,又有“赛孟尝”慷慨解囊打理众人的饮食开销,一时却也无甚麻烦。众人身上因酷热感到不自在,心里更是急躁,几乎人人都在犯嘀咕:午后的审问能否问出“潜龙勿用”的下落?
和那些烦躁的江湖人不同,君韶歌倒是清闲得很,他独自一人在武馆后花园的一棵樟树下负手伫立着,时不时饶有兴趣地垂首赏玩着园中栽种的映山红。
“比起桃源谷的桃花,如何?”云一般的声音骤然飘进耳中,云一样的女子如画中走出似的站在他的身后。
白衣如云、衣袂绰绰、云髻雾鬟、面罩薄纱……多少年了,少年不再,佳人却是依旧。如果硬要说和当初有什么不同,便是那螓首蛾眉下的两湾秋波中多了些许惆怅与幽思。不知为何,君韶歌总觉得不敢太直面她,所以他只是匆匆和她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道:“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云曼漪“哦”了一声,又道:“花无优劣,各有千秋,那么在你的心里,你更喜欢哪一种?”
君韶歌默然不语。
良久,云曼漪自嘲地笑了笑,面纱后的表情无人能瞧见,但眸中多了几分黯然,道:“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躲着我,不是吗?”
“漪……云姑娘,你想多了,”仿佛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君韶歌显得有些拘谨地道,“我在福悦客栈的时候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无论何时何地,只消姑娘一句话,君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曼漪淡淡地一笑,略带几分失落地道:“那又如何?你知道我纵然能驱使天下人,却不能驱使你,因为我舍不得。”她急忙制止君韶歌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道:“起码我和你还算是知己,是朋友,这还不够吗?算了,陈年旧事还纠缠什么呢?眼下的事你作何打算?”
轻描淡写地,却又有些唐突地,她岔开了话题。
君韶歌心里暗暗地想。
沉吟片刻,君韶歌道:“谈这件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去青龙山庄真的只是想打探孟玉楼的消息?”
“怎么,你怀疑我?”
君韶歌叹道:“我纵然能怀疑天下人,唯独不会怀疑映雪和你。”
云曼漪微微一怔,低首道:“那我还是要谢谢你了。”
君韶歌道:“叶仙子那件事孟玉楼做得确实令人不齿,你若替叶仙子找他讨个公道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我不希望这件事牵连太多不相干的人,而且蜃楼岛你也清楚,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地方,我担心你”
云曼漪打断道:“够了,那件事我自有分寸。说实话,我本来还有个法子处置那个畜生,全是因为青龙山庄的事,现在彻底没戏了。我想来想去,与其暗地里勾心斗角,倒不如把事情挑明了,前几日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下话来就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是害得紫儿那丫头白费了一番心思。”
君韶歌微笑道:“七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即便对方是你痛恨之人,你也仍旧不愿暗箭伤人。”
云曼漪没好气地瞥了君韶歌一眼,嗔怪道:“我不是说了吗?是情况有变我不得不如此,那个混账东西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才不管是不是暗箭伤人呢!”
君韶歌点点头,道:“好吧,算我失言,确实是事出有因。嗯,所以你当时就去青龙山庄打探消息去了?”
洁白的面纱动了动,显然是面纱后的脸上有了笑容。云曼漪的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故作神秘地道:“喂,该不会连你也认为我跑到青龙山庄外真的是为了打探消息吧?”
“难道不是吗?”
云曼漪轻轻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不答反问道:“君大公子,你说句实话,我云曼漪的轻功如何?”
君韶歌不假思索地答道:“翩然如仙、独步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