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呼啦啦围上去一看,是玉米饼子,一涌而上抓在手里,吃了没几口,就都噎住了,又去抢着喝水,也没有盛水的家伙,只好抱着桶就喝,那水很快就弄得浑浊不堪,谁也顾不上了,鬼知道下一顿会在什么时候呢?
大家吃了个半饱,铁盆和水桶都已经空了,一个士兵进来收了东西,又有两个士兵进来捧了一堆皱皱巴巴的军服,往地上一扔,说:“衣服都脱了,脱干净,换上军服。”然后就站在那儿看着大家,看谁没有把旧衣服脱干净,就是一顿臭骂。
众人只好各自换上军服,军服虽然旧了,还算干净,但散发着一股受潮发霉的味道。顺子和天行毕竟是十三、五岁的孩子,身量不足,军服显得肥大臃肿,只能把袖口、裤腿卷起来,凑合着吧。几个换得快的人,刚想把换下的旧衣服收起来,马上被那两个士兵厉声喝止,等所有人都换好了,他们就收起所有的衣服出去了,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将屋子上了锁。
有些人小声抱怨起来,也有些人交头接耳猜测着未来的命运,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呵斥:”不许说话,再有人说话,就军法从事!“
大家一听,也不知道那个军法从事有多严重,便只好乖乖听命,互相依靠着闷闷地,很快就相继睡着了。顺子靠在墙角也睡了,天行透过破窗户望着天上斜挂着的月牙,想着秀儿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身上还是偷偷藏着灰鹞子写的字条,可是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天行静静打坐了一个时辰,悄悄起身,来到窗边,听了听四周动静,然后用手撼了撼窗户,窗户虽有破洞,但却从外面被钉死了,虽然自己能用力打开,免不了弄出响声。天行抬头看了看头顶,屋子不高,他很轻松就跳到房梁上,轻轻揭开房上的瓦,上了屋顶,四处看了看,昏暗的月光下,静悄悄的不见有人走动。
他看到门前两个士兵合枪而眠,于是悄悄跳下来,刚想四处走走,突然几声犬吠,接着不远处有两个东西飞奔而来,是两只大狗。天行迅速跳上房顶,钻回屋子,复原瓦片,跳下来坐回原地,狗已经跑到屋外,冲着屋子狂叫,门外哨兵惊醒了,忙看了眼门,锁得好好的,放了心,嘟囔着:”八成又是看见黄鼠狼了!你去把他们弄回去!“屋外传来有人呼喝狗的声音,这么一闹,屋内大家都惊醒了,知道是狗在乱叫,又纷纷接着睡,没人察觉到天行的举动。
顺子也醒了,他看到天行坐在身边打坐,凑过来在天行耳边小声说:”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得赶快想个办法逃出去,还得赶紧去救秀儿啊!“
天行小声说:”我在找机会!那两只狗是个麻烦!明天有机会观察一下这里的情况,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大早,士兵开门让众人到操场站好,此时从不同的营房又出来不少和他们差不多的新兵,大概有两百来人,被推搡着排成每十人一队。
一个身材不高但极为壮实的军官骑在马上,对着大家喊到:“大家听好了,从你们穿上这身军服开始,你们生是我们晋绥军的兵,死是晋绥军的鬼!今天我们出发去绥远新兵站,无论是吃、喝、拉、撒任何事情,都要统一听命令,有事向长官请示。擅自活动、不听指挥的一律枪毙。你们每十人一班,站在队尾的是班长,班长负责监督看管其他士兵,有人逃跑,就地枪决,逃了几个,就从没逃走的人中拉出几个枪毙!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睁只眼,不想死就不要让任何人逃走!只要安全达到,你们就有饭吃,有枪拿,有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都给老子精神点!出发!”
话音一落,冲上来二、三十个士兵,手里拿着长长的粗麻绳,依次从每队的队首到队尾,把每个士兵的脖子上套上麻绳,这样一根麻绳将十个士兵首尾相连,牵一而动十,就算手没被绑着,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了!很快所有的新兵都跟糖葫芦串似的被串成了一串串的,那骑马的长官手中马鞭一响,这二十几串人就跟牲口似的被驱赶着走出了军营。大街上的老百姓看到这群人来了,纷纷让出路来,虽然也议论几句,但似乎司空见惯,并没造成什么轰动效应。
顺子和天行还算幸运地分在了一队,天行站在队首,心中不免既是羞愤,又是焦急。对他来说,找机会逃跑原本不难,可是这个连坐的法子太阴损了,除非带着所有人一起逃,这样动静太大,成功几率很低。天行一路走一路盘算,可越走,心里越是着急。
为了防止逃跑,这些大兵们还真是动了不少脑筋。一路上不仅休息、吃饭是统一行动,甚至连大、小便都是统一行动,人比动物还不如,错过了时候,才不管你是不是拉尿到裤裆里,敢擅自停下来,背上就要挨上几枪托。大家叫苦连天,可行军时说话,立马就会被打,只好在肚子里把这些凶神恶煞往死里骂!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当兵的把老百姓赶到一起,空出足够的屋子让他们住。虽然二、三十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好歹比野地里强。可谁也没想到,更意想不到的损招又落到他们头上,所有新兵被勒令脱光衣服,衣服被收走,双手被反绑,这意思是,就算是逃了,这么一丝不挂的也没法跑远,就算不被抓回去枪毙,也得被老百姓当成怪物打死。怪不得这些人“好心”让他们睡在屋子里,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阴招!
天行实在为难,如果只是他和顺子逃走,他完全可以做到,趁着天黑,打翻几个守夜的哨兵,找回衣服,都没问题。可是这么多人一起逃,一旦惊动那几十个押队的士兵,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可就太难了,总不能为了两个人,让无辜的人搭上性命。天行投鼠忌器,一直下不了决心。顺子也不忍连累他人送命,一想起救不了秀儿,急得直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