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戏的劲头很足,只要有戏看,也不见倦怠嗜睡了,比吃药都管用,每日只是盼着江太太来接她去看戏。每次江太太也都给玉英和天行安排点活动,要么去酒楼听书,或去溜冰,或去钓鱼,天行和玉英也都承情照办,玩得挺过瘾。
这天,江太太又来接老太太去看戏,说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压轴戏。江太太告诉天行和玉英:“今天在浑河大码头,有一年一度的冰嬉。我给你们留了两个好位子,我让杨子带你们去,听说当年老佛爷御用冰鞋处的老统领也来了,还要下场子呢。这可是千载难逢!要不是今天是压轴戏,我还要带老太太去呢!”
天行和玉英也很兴奋,道了谢,就跟着江太太的跟班扬子,开车赶往大码头。浑河,其实名不符实,原本河水清澈见底,只因当年努尔哈赤,为了对抗数倍于己的二十万明军的进攻,设计让百姓把自家的马粪倾倒入河里,再让所有骑兵下河搅浑河水,结果明军以为有大军的埋伏,胆怯退兵,从此浑河之名就叫开了。
天行和玉英到了大码头附近,但见人头攒动,车是开不进去了,便下车步行,到了码头上,只见湖面如同镜面,码头上船只绵延无数,似乎与冰河结成一体,倒真是天然的观台。其中一些高大的商船自然就有着更优越的观赏条件。玉英和天行就在杨子的引导下上了其中一艘大船,船舷边设有高腿座椅,眼前的湖面一览无遗。
很快,不仅冰面上的船只上都站满了人,附近的岸边也都黑压压的人头涌动。眺望河面,银光闪烁中彩旗招展,冰面上再就站满了上千人,有身穿前朝盔甲的武士、有彩衣飘飘的仙女、还有排列整齐的红、黄马褂的队伍。终于随着三声长长的号角,又是一阵锣鼓喧天。两个人分别举着一个奇长的竹竿,顶端各自系着一个大红灯笼,他们在冰面上交叉穿梭滑到近处停住,一个披着将军战袍的人手拿弓箭出场,先是如箭疾驰,其间双脚腾空跃起,还有凌空倒翻,霎那间叫好声如雷一般,那人表演了一番绝技之后,遥遥地张弓搭箭对准红灯笼就是两箭,灯笼被利剑撕裂,两个红绸子随即滑落,原来是红布金字的一副对联瑞雪寒冰瑶池舞,银龙玉凤奉天嬉。
旁边有人啧啧称赞:“好功夫!要说这位尚统领也都五十开外了,一般人跑都跑不动了,他还可以在冰上翻跟头,到底是当年老佛爷跟前当差的,真是不含糊啊!”
另一个人搭腔道:“那是,别说同辈的人,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有这样身手的?唉!一代不如一代喽!”
又是一阵鼓乐声响起,两队身穿铠甲披红色战袍的巾帼女子,头带长长五彩雉鸡翎,手持旌旗在湖面上,不断变换图案,而后两队同样全副武装的武士也加入其中。在之后是一些冰上杂技表演,最后的高潮则是冰上射箭和蹴鞠比赛。场上精彩纷呈,观者叫好如潮。
等到散场,天行和玉英随着人流回到岸上,两个人肚子也饿了,就想找个地方吃饭。大码头除了冬季停运期,平日是极其热闹的。本来,冬季是很冷清的,可赶上一年一度的冰嬉,就跟过大年一样的热闹,恨不得全城的人都涌到这儿来了。玉英和天行就像是被洪水夹杂着,一路顺着人流来到街上,两人左顾右看地找落脚和吃饭的地方。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流一冲,两人被挤散了。天行身旁一个抱孩子的大婶被人一推,倒在天行脚边。天行赶忙俯身把她扶起来,等再去找玉英,却不见人影。
天行只好拨开人群四处寻找,找了大半天仍然没有踪迹,不免心中起疑,正在犹疑之间,一个孩子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字条,他打开来一看,心中不免一惊,上面歪歪扭扭写道:“要见你的女人,到白家坡关帝庙”。
天行问了路,来到白家坡的小树林里,找到一座破旧的庙宇,进了庙门,一眼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玉英,她的嘴被堵着,呜呜地说不出话。随即感到身后几个人堵住了门口,同时,关帝像的身后转出几个来,为首的一个,天行觉得眼熟,猛然间想起,正是前几日要调戏玉英,被自己刺了一冰锥的人,顿时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玉英被人用枪指着头,天行沉住气,说:“那天打伤你们的是我,把她放了,有什么冲我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传出去也不光彩!”
二秃子嘿嘿一笑说:“既然知道,那就简单了。你打伤了我的人,就得给我个交代,江湖上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天行说:“那天是你们先对我姐无礼,我才不得已伤了他们。你要怎么样才能放我们走?”
三爷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什么理讲。我的人让你废了手,你就得还他们两只手!你自己来?还是找人帮帮你?”
天行心中一沉,说:“我是刺伤了他们的手,并没有废掉他们的手。你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三爷冷冷一笑,说:“小子,这儿没你讨价还价的份儿。我知道你有些功夫,不过,你敢动一动,这个丫头的脑袋就会多个血窟窿。把东西给他!”
一个人眼露凶光,手里握着个铁锥子走过来。天行心里暗自忖度:无论是用暗器打落对着玉英的手枪,还是冲过去制服那个领头的,都没有十足把握能保证玉英的安全,何况身后还有不少人,他们要是开枪,玉英必然难以保全。看来只能期望先保全玉英了。于是,他说:“好,我随你们处置,但是必须先放了她,江湖人恩怨分明,你们找我报复可以,不能牵扯其他人,放了她,她是雷公寨的人,敢动她,雷公寨和长春元家都不会放过你们!”
二秃子恶狠狠地说:“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少吓唬我!管他什么雷公寨,先废了你再说。还等什么?动手!”
后面几个人冲上来,抓住天行,把他推到供桌前,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放到了桌上,另外一个人举起锥子,对准他的手就要刺下去。玉英看着呜呜大叫,却出不了声。突然一声大喝:“住手!”
从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肥头大耳、个子不高,眯缝着眼,手里玩着两个核桃。二秃子一见立马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说:“三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三爷眯着眼看了眼天行和玉英,慢悠悠地说:“就是这两个?”
二秃子忙说:“就是他们!我正要废了那个男的一双手,让他知道敢在奉天三爷的地盘上撒野,就是这个下场!”
三爷板着脸,说:“把那个小子带过来。”
几个手下立刻把天行带到三爷面前,三爷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听说你用冰锥刺穿了两个人的手?你功夫不错啊!”
天行看出他不是一般人,说:“是我干的,他们欺负我姐,我不得已伤了他们。我做的事,我来承担后果,你们放了我姐。”
三爷一笑,说:“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我看你本事不错,就这样废了你,可惜了!要不,你跟着我,只要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怎么样?”
旁边有个人说:“这是乔三爷,奉天地面上,只要乔三爷一句话,就是大帅府都得给三分面子。你小子遇上贵人了,三爷看得起你,还不过来给三爷磕头?”
天行不卑不亢,拱拱手说:“三爷,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三爷的名号,冲撞了三爷的人,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不敬的意思。承蒙三爷看得起,我李天行感激不尽。只是恕我不能领情,我不想参与任何帮会。只要三爷放了我姐,我愿意照江湖规矩,给您个交代。”
旁边的人厉声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还跟我们三爷谈条件。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废了他!”
一个人抓住天行的手臂和手掌,另一个人举起锥子就往下扎,就在锥子马上要扎到手时,天行的手突然一闪夺过了锥子同时上前一手抓住了三爷,锥子放在三爷咽喉处,迅速拖着三爷脱离了那几个手下保护范围,一连串动作闪电般一气呵成,大家都傻愣愣地看着,等反应过来已经处于下风了。
天行马上厉声说:“三爷,对不住了!马上放了我姐,否则你们的三爷就得偿命!”
几个人拿着枪对准天行和玉英,三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然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送命,赶紧命令手下:“放人,照他说的做!”又说:“小子,女的我可以放。你敢杀了我,你也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