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源的手轻轻抚上了那副被一点墨滴毁了丹青,俊朗的脸庞浮现了苦涩却又甜蜜的伤口笑意。
“其实当年的事情,阿浅和我提到过些许。只是那时大雍来犯,我整日整夜在宫处理政务,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渺渺出了事。”
“那天我回到府里,看到了渺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躯,看到冉冉和子轩在一旁嚎啕大哭着。还有……阿浅那薄凉的目光。没有半丝责怪,没有半分埋怨,只是薄凉冷情……”
林凯源的眼角缓缓划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林筱渺的眼眶也微微发红,紧咬着下唇不吭声。
“阿浅就那么冷漠地立在那里,一个人,单薄的身子仿佛就能担起冉冉和子轩的整个天。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是不是对你来说,我们都不及你的前途重要?其实我知道,她是想哭的,她是想质问我是不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多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泪水不断地滴落,砸在了上好的宣纸上,一圈圈地晕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一怒之下,便抄了京都附近所有的山寨,名震一时。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注意她周围的一切。可是我却突然发现,她开始疏远我,开始带着冉冉远离我,甚至调来了自己的人守着清婉院。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知道她南阳长公主这个身份的背后还藏着许多秘密。”
“我一点点地探查着,到手的消息却越来越惊人。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主动来找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她的手中掌握着一支六十万的军队,甚至还有一个势力不小的江湖势力。她说出这些事的同时,我也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她根本就是在嘱咐遗言。我甚至不知道她中了毒,已经吐血好几天到了撑不下去的地步了……”
林凯源的声音已经在隐隐地哽咽了,泪水早已湿透了脸庞。林筱渺的眼角也渐渐流下了泪水,慢慢地漫过了那道粗劣的伤疤。
那个水一般的女子啊,是她童年里最温暖的回忆啊……也是最痛的伤口……
“可是我没想到,我一个不留神,她就离我而去了。那么不留情面,那么冷漠地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她真的是个很决绝的女子呢……”
看着努力压制自己情绪的林凯源,林筱冉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那个晚上的记忆那么清晰,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染红了那个晚上的月亮,也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
那样深沉的爱,那样让人难以承担的爱。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那天晚上作为母亲的她没有带着累赘的她,那么一切结果会不会都不一样?她虽然中毒严重,但是还拿的起剑,还可以奋力一战逃出生天。可是她却一直将她护得好好的,用那羸弱的身躯替她挡下一刀又一刀。
她就在她的怀里,那么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大声哭泣嘶吼着,却不曾受到一丝伤害。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世界上伟大的不止是父爱。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时的场面,没有谁比她更痛心那个女子的离去。
林凯源深吸了几口气压制压制住了满心的伤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查寻她死亡的原因。别人都道是大雍人对夏木国的挑衅,对作为丞相的我的威胁恐吓,可是我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很快,我就发现了郑盈的不对劲,也知道了她只是一个棋子。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对郑盈的宠爱依旧,甚至超过了苏怡。于是我查出来苏怡背后的人,是南阳的人,那天的刺客也都是南阳的人。”
“我派人暗暗潜入南阳,查清楚了阿浅在南阳的所以人际关系,也就慢慢确定那个人就是南阳的皇帝徐立熙。皇室手足相残,为的只能是利益。所以我也在暗暗谋划着如何设计徐立熙。可是知道那天冉冉突然吐血,我才发现那盆蝴蝶兰的不对劲。我去翻阅了许多古籍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南阳的蝴蝶兰,那是南蛮的大箬花,一种极其少见的花。它散发出的香气会使人渐渐地中毒,且毒性极强。”
“南蛮?!你是说南蛮?”林筱渺一步上前,震惊地看着林凯源。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南蛮那边起的源,怪不得徐立熙临死前会说那样的话,怪不得娘的死那么蹊跷。
“是!南蛮!”林凯源紧握着拳头,所有的悲伤心痛都化作了愤怒,“我亲自拷问了郑盈,才知道她只是徐立熙的人,与南蛮那边更是没有半丝联系。唯一的联系就是当年让人将那盆大箬花售卖在阿浅必经的路上。不过她说,徐立熙派来的人曾提到过几次。那个人在南蛮的地位不低,是阿浅的故识。”
“娘的故识?”林筱渺微微一愣,和林筱冉面面相觑。当年的娘很少提起她的过去,她们只知道娘的手中有醉仙居和暗尘军,以及知道娘南阳长公主的身份,其它的都不曾听人提及过。
“是。”林凯源沉重地点点头,声音中透出强烈的疲惫,“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便派了人去探查阿浅的过去。之前因为答应过阿浅不去调查她,才不知道她的过去。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查下去。我找了许久,终于在阿浅十二岁那年曾陪南阳先皇出使过南蛮扶族。十二岁的阿浅,已经初露锋芒了。在阿浅十五岁那年,扶族到南阳提亲,震惊了天下。毕竟南蛮五族素来与诸国无往来,每年一度的会宴已经是难得,更别说是联姻了。可是,阿浅拒绝了,南阳拒绝了。从此扶族便了无音信。这扶族便是与阿浅唯一有联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