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抿了抿唇，低头不再说话。
狠吗？当然了。她可是踏月啊……
什么是踏月？踏月而来，是暗夜的修罗女王，莲步所至之处皆盛放绝世妖莲，清冷月光下绽开的血色彼岸花，绝美妖冶，摄人心魄，却也致命夺魂，收割着世人性命，现泠泠月光下的靡丽风景。
这，才是她对“踏月”二字的理解和定义。
踏月，是没有心的。没有心的踏月，怎么可能对敌人心慈手软。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南宫流夕。”
踏月低垂着头，半敛眸光将自己掩进阴暗中，不让任何人窥探自己眼中的色彩。
“是啊……”南宫烨皱眉了然地看着踏月，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凄厉而决绝，眼角隐约划下一滴清泪，“你不是夕夕了……不是了……”
他的夕夕，是那么干净单纯，在皇宫那样肮脏的地方也能濯清涟而不妖的人儿。
他的夕夕，是那个追在他身后把他的“烨”喊成“火华”的天真烂漫的女孩。
他的夕夕……是那个在失去母妃后，把他当作最后希望的惊弓之鸟。病态而偏执地相信着他，直到死亡。
他的夕夕，是个那么美好的姑娘……
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是他亲手把她推开，将她世界里最后一抹救命的阳光收回。
是他的懦弱，把她送回了人间地狱，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能生吞活剥了她的牛鬼蛇神。
如今……他的夕夕是真的找不到了！他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追在他身后喊他“火华哥哥”的夕夕了！
他能怪谁……
是他……不要了她啊……
是他……害死了他的夕夕啊……
南宫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凄离而深情地看着踏月，最终还是狠狠地转身。
只是走到门口的脚步又突然停了下来，抹了一把嘴角的殷红，黑眸如墨，低迷的声音缓缓响起：“真的……回不去了吗？”他的夕夕……
踏月不敢直视南宫烨，只是垂头低低应了一声道：“是。”
她知道，他不是在问她，他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南宫烨薄唇一勾，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也好。”
“走。”南宫烨眸光一凌，深深地看了踏月一眼后，带着十几个暗卫离开。
踏月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记起来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从知，连忙要去找人，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道拽了回去。
踏月微微皱眉道：“别闹了，从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死不了。”奚离没好气地抱着踏月说道。
“……”踏月抽了抽嘴角，不再多说。
要是让从知知道他拼死保护着的人这样对他，怕是再也忍不住要和主子禀报转移地方了吧。
“踏月……”
“嗯。”
“踏月……”
“干嘛？”
“他好讨厌……”
“……”踏月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她当然知道奚离嘴里的那个“他”是谁。不是从知……是南宫烨。
“踏月……”
奚离继续低低地唤着踏月的名字，只是这一次，踏月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奚离也没有在踏月的态度上钻牛角尖，只是自顾自地用低迷沙哑又带着些许惶恐和不确定的声音说道：“别走……”
踏月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震，心率迅速上升，奇异的感觉陌生又甜蜜。
就在奚离因为没得到踏月的回应而有些心慌时，耳旁又传来了她清丽的声音：“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奚离眸光一闪：“半年前。”
“当真是主子让你先瞒着我的？”踏月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
奚离的眼神有些飘忽，有些干涩地扯了扯嘴角道：“是。”
踏月眸光闪了闪，像天边的万千星子璀璨夺目：“痊愈了？”
“差不多。”奚离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一双腿，凄笑道，“只是遇到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加之……不能久站。”
“踏月，有一点南宫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废人。我不能一直站在你身前保护你……”奚离认真而低沉地看着踏月，沉重的语气让踏月心底同样是一沉。
“那就坐着保护我！”
你站不久没关系，你可以坐着。你护不住我没关系，换我来护你。
奚离一顿，愣愣地看着踏月，似乎没有听明白踏月的意思。
“踏月……”
良久，奚离才干着嗓子唤了一声踏月，清朗的面容上尽是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
踏月又幽然地叹了口气道：“等主子忙完手下的事，咱们就成亲吧。”
她也不小了。这个年纪，若是正常闺阁女子，连孩子都会说话了。
只是……这事为什么不是奚离提出来的？她也是一个女人好不好……
“踏……踏月……”奚离没想到踏月会这么快就主动提出来成亲的事，他以为，他还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将这只乱飞的鸟儿抓回笼子。
奚离红着一双眼睛，竟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激动：“你……你是说真的？”
踏月脸色一沉，傲娇地撇过头去：“你若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奚离高兴得将踏月抱得更紧了，如获至宝的欢喜几乎将他所有的神智都淹没，“踏月……真好……”
踏月脸色微松，在奚离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唇。
真好……好的是什么？是人还是事？亦或是这段细水长流的岁月？
或许……都有。
“哼！别高兴得太早了！”踏月突然傲娇地推开了奚离，凤眸清泠泠地瞪着奚离，“你瞒了我这么久这事，还没完呢！”
奚离微愕：“那是你主子……”
“我才不管！”踏月嘟着小嘴，昂着脑袋，一脸我不高兴的样子，“主子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
踏月冷哼一声朝门外走去，给昏迷的从知和被南宫烨内力震伤的奚离找大夫来。
踏月知道，南宫烨学武天赋极高，一身内力不是奚离能比得上的。方才虽然看着是奚离占了上风，可他必然也是付出了代价的。这也是他该有的惩罚！
只是踏月嘴角却依旧隐隐挂着浅笑。
至于试探……她是最了解自家主子的……怎么可能那般命令奚离。
可是就算试探又怎么样呢？这颗心，在这三年相濡以沫的时光里早就属于了他。他愿意试探便试探吧！谁让她自己也乐意配合呢？